《钱本草》以钱喻药:奇文一方度众生作者: 刘森 来源: 金融时报
张说(667-730年),字道济,自武后时代起,历仕四朝,三任宰弼,尤其是长期主政于玄宗朝,对开元盛世做出了积极贡献。他掌文学之任30年,对唐玄宗推行文治,起到了积极作用。
张说一生著作颇丰,其中有《钱本草》一卷。《钱本草》作于何时,有关史料无记载。根据其内容及张说的个人经历来看,大约应撰于开元14年他被系狱免职后,复又被起用至患病时期,即作于其晚年。
《钱本草》全文仅180余字,文曰:“钱,味甘,大热,有毒,偏能驻颜,采泽流润,善疗饥,解困厄之患立验。能利邦国,污贤达,畏清廉。贪者服之,以均平为良;如不均平,则冷热相激,令人
霍乱。其药采无时,采之非礼则伤神。此即流行,能召神灵,通鬼气,如积而不散,则有水火盗贼之灾生;如散而不积,则有饥寒困厄之患至。一积一散谓之道,不以为珍谓之德,取与合宜谓之义,无求非分谓之礼,博施济众谓之仁,出不失期谓之信,入不妨己谓之智,以此七术精炼,方可久而服之,令人长寿。若服之非理,则弱志伤神,切须忌之。”
《钱本草》以钱喻药,生动形象而又富有哲理,寓教深刻。首先,该文用精炼的数语定义钱这味灵丹妙药的性能:味甘美而发内热,虽含有不良的副作用,可使人中毒,但其功能强大,能令人青春长在,容光焕发,并能立即消除饥寒困窘之症。这种药对国家非常有利,但却腐败贤达,惧怕清廉之士。短短数语,说明张说对钱的本性的理解之深刻和对中医治病理论之精通。从传统中医的观念来看,中药治疗疾病的性能,略有四气五味、归经、升降沉浮、毒性等。生病是病因作用于人体引起正邪相斗,造成阴阳气血偏盛偏衰或脏腑经络机能失常的结果。药物多有偏性,中药治病,乃以其偏性治病之偏胜。“钱”这味药,虽味甘性毒,却偏性大,人与邦国,不可不用。用者,须解其性耳。
其次,讲“钱”的服用,告诫贪婪之人,不可贪得无厌,要均平适量,若服之不当,则会造成“冷热相激,令人霍乱”。霍乱是一种爆发性肠胃疾病,有传染性,病势凶险,以“挥霍之间,便致缭乱”名,以起病突然、大吐大泻、烦闷不舒为特征,因饮食生冷不洁或感受寒邪、暑湿、疫疠之气所致。以霍乱之病症喻不正当“吸纳”钱者的表状,可谓惟妙惟肖。
第三,讲“钱”的取予。“钱”无时无地不在,随时均可获取,但采之要有礼,不能乱采,否则,将徒劳无益,伤损精神。“钱”只有在流通中才能充分发挥它的作用,爱财如命的守财奴,一味地积累钱财,将酿成各种灾害;如随意挥霍浪费,没有必要的积累,则不免有饥寒困厄。
第四,讲怎样使用、对待钱。传统的中医认为,造成人发生疾病的病因有六yin(风、寒、暑、湿、燥、火)和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张说以儒家的道、德、义、礼、仁、信、智等代替“七情”而提出了对待使用钱的“七术”,并警告用“药”者,唯“七术”精炼之药(“钱”),才可长期服用,延年益寿。中医谓受七情的过度兴奋和刺激,造成疾病的症候表现为心神不宁、
心悸失眠、情志抑郁、怵惕不安,以至精神失常、头晕
头痛等。而人如违背了道、德、义、礼、仁、信、智等儒家对人的行为的要求,则要病入膏肓,无“钱”可医了。药的采集、炮制、饮服,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治病首先要谙病理知药性。“钱”的精炼,主要是为了使用。用钱如用药,关键是要合理,“若服之非理,则弱志伤神,切须忌之”。张说此警言,用心良苦。
张说的《钱本草》,积其一生仕途沉浮升降之经验教训,并针对时弊,用精思之文,对身系成败不可或缺的妙药——钱,作了淋漓尽致、惟妙惟肖的描写,用调侃却又严肃的笔调,勾画出了一个在事业上颇有成就的封建文人对金钱的理解,不乏辩证之思维。今天,他对钱的理解,他的金钱观,对时下商品大潮中逐钱而动者,对感受无钱而受困厄者……恐怕应有所启迪吧。
自货币产生以来,人们对它就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看法,但以开具药方的方式,用惜墨如金的妙文来表达对钱这个十分复杂的文明创造物的感受,张说大概是古今中外第一人。
《钱本草》是一剂良药,服之效果如何,因人而异。笔者读之有感,因作小诗,题曰《读<钱本草>有感》:“奇文一方度众生,拈磨煎煮自有情。仁义礼信酿作德,人情冷暖化春风。招魂通鬼忌伤神,积散有度难自平。向使穷达遂君意,但愿长寿不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