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食平疴，可谓良工

张存悌

　　浙江余姚某富商儿子患“小伤寒”，久治未愈。病家请来医生会诊，有谓虚证宜补，有谓实证宜清，有谓虚热当用甘温，有谓虚寒当予温运，各执一辞，病家无所适从。后邀名医范文甫赴诊。范视过病情，将前医之方一一掷于一旁笑曰：病将愈矣，何用服药。遂至田边拔来小白菜一把，嘱其煎汤服之。主人将信将疑，孰知服汤数日，病者寒热悉除。诸医请教，范曰：病已将去，虚热未除，胃气未升耳，故当升其胃气，此《内经》“食养尽之”之意也。
　　按：此症如任庸医处治，杂药滥投，后果难以想像。范氏不愧大家，一眼看出本病乃“胃气未升”，仅用小白菜既愈此等复杂之症，可谓深得“食养尽之”之旨。孙思邈说：“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 他认为：“能用食平疴，释情遣疾者，可谓良工。”此语具有经典意义。仲景云：“药势偏有所胜，令人脏气不平”。而食养、食治则无此弊端，故能用食平疴者，可谓良工。许多名医都注意食养食疗，善于用食平疴，称得上良工。下面圈点一些典型案例：
　　羊肉治疮口不敛———明代太学生蔡东之，年过五十，患背疽，经治疗已溃脓，但疮口一直未收敛封口。时值冬月，兼见咳嗽不已。名医薛已告曰：疮口未敛，是脾气已虚；咳嗽不已是肺气受累，法当补脾。隔日，薛与蔡在宴席相遇，薛见蔡不吃羊肉，劝他说：羊肉之补与人参相同，尽可食之。蔡便开始吃羊肉。不过十来天，疮口已敛，咳嗽亦愈。
　　按：疮疽脓溃后而不收口，多由气虚引起。羊肉甘温，补中益气，气盛而能生肌，故可敛疮封口，薛已实为善用食疗食补者。清·李冠仙曾云：“善调理者，不过用药得宜，能助人生生之气耳”。此案可见一斑。
　　豆腐渣治肠胃肥腻———张汉槎，简阳人，清道光年间官至兵部主事。晚岁于医学尤多研究，精岐黄之术，乡中凡有病痛者，莫不延请。某官僚患病不能进食，求汉槎诊视。汉槎先索五十金，为制丸药之资，患者服药数日即愈。问汉槎系何证，所用何药，有如此神效？汉槎笑而返其金，曰：“君病因肠胃肥腻，吾思善去脂垢者莫若豆腐渣滓，故以之为丸，是以偶中耳”。又问君何不早言。汉槎反问道：“倘使君先知，肯服否？”
　　按：张氏能“洞见症结”，知其“病因肠胃肥腻”而起，巧用豆腐渣治之，颇具匠心。今人欲治肠胃肥腻，膏脂超标者，亦不妨一试。
黄芪粥治疗顽固性水肿———范文甫曾治一妇人，产后肿胀，腹大如鼓。病初起于腹，后渐及全身，按之没指。诸医有认为水肿者，有认为气胀者，有认为血臌者，治之皆无效验，反而气急加甚。范氏诊其脉近芤，重按极虚，舌淡红。思之良久竞无良法，后忆及《冷庐医话》中治产后肿胀方，用黄芪30g煎汁，煮糯米半杯成粥，食之，5天后病愈。
　　按：此案食疗效果简直胜过药治，令人称奇。现代名医岳美中亦喜用此法，治疗慢性肾炎蛋白尿颇效。
　　粥皮治皮———邹大麟，清代宜黄县名医，生平治病，不执古方，时出新意。有金姓病人得一怪病，遍体发痒，搔之乃止，肤如蛇蜕，历诊不瘳。问治于邹大麟，公曰：毋须药，令其妇取红米粥皮饮之，渐然而愈。询其故。公曰：“凡物皆有精华，皆浮于上。粥皮者，米壳之精华也，养阴润燥。红者入血分也，以皮理皮，物以类从，有何怪哉”。
　　按：此案颇具巧思，以皮治皮，古法有之。邹氏变通用于本案，开人眼界。所言医理，亦令人信服。
　　葵花籽治愈寒热如疟———浙江慈溪袁汉卿生一怪病，寒热如疟，缠绵12年之久，形体憔悴，遍请名医诊治无效。后请范文甫治疗。范至袁家后，见其卧室窗扉紧闭，身裹绵衣。诊后竟一时亦难认症。正思忖间，家人送上茶茗。呷一口，觉荷香扑鼻，遂问此系何茶？袁答：此系自制荷露茶，取上等茶叶，傍晚纳于荷瓣中，次晨取出，如是十余日始成，然后阴干密藏，余非此茶不饮。听后，范心中有悟，即对袁说：“我有仙丹可治此病，但需送我一斤荷露茶”。范归，买来2斤葵花籽，炒熟后回赠于袁，并言：仙丹日后送上。袁闻味香，每日食之。不多久，寒热已除，宿疾已愈，遂亲至范家感谢，并说：“病已痊愈，不需再服仙丹了！”范哈哈大笑说：“你已服仙丹而不觉也”。袁不解，范说：“你的病因久饮荷露茶所致，此茶清凉阴寒，久服阴寒入内，阴盛阳衰，寒热交织，故而发病。葵花向阳，受太阳精气最重，以日晒露，露见日即开，其凉气亦即消失。对症下药，岂非仙丹妙药！”
按：如此缠绵12年顽症，竟用2斤葵花籽治愈，足见范氏才高识妙，手眼不凡。为医者当善于格物致知，细心推究事物道理，有所发现。范氏鼻闻目察，加以口问，终得顽疾症结。所用食疗治法，也十分别致，非大家难以有此手眼。B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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