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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本清源:中国近万只熊被活体取胆:创口永不愈合
来源:本站原创 中医理论数据 字体:
[导读]一只黑熊刚刚被医生麻醉,正四角朝天躺在地上,亚洲黑熊的标志——胸前一弯白色月牙状的白毛,优雅地展示给围观的人,同时,它腹部溃烂的创口,也残忍地暴露出来。


取胆熊的归宿

残忍的活熊取胆,一次又一次地拷问着人性的底线。目前中国仍有近万只熊,正在每天“生产”胆汁,这些熊被终生囚禁在铁笼中,腹部留着永不愈合的创口,以供人类随时的需求。 那些已经疾病缠身无法再“生产”胆汁的熊,在养熊主眼中,只是负担,它们最终的归宿,可能是一些人盘中的美食。这些曾经或者正在被取胆的熊,是否可能在饱受折磨后,得到安全和宁静的余生?

记者/黄 祺

山东最后的熊场

一只黑熊刚刚被医生麻醉,正四角朝天躺在地上,亚洲黑熊的标志——胸前一弯白色月牙状的白毛,优雅地展示给围观的人,同时,它腹部溃烂的创口,也残忍地暴露出来。

医生用电动剃毛刀剃光了创口周边的黑毛,创口的样子让人不敢多看:黄色和绿色的脓液,弥漫在一根筷子头大小的管子周边,管子露出腹部大约三四厘米,体内的一截则直接通向黑熊的胆囊。医生来自四川龙桥黑熊救助中心,她们见过太多取胆黑熊的创口,所以很容易看出,这根管子插在黑熊的腹部已经很多年了。这些看上去脏兮兮的液体,有的是创口感染化脓的产物,有的则是黑熊的胆汁。

围观的熊场工人一点也没有对这样场面感到震惊,他们用文登方言闲聊着,神态仿佛欣赏大戏。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这些熊从未走出牢笼,在给熊取胆的时候,工人们早就熟悉了每一只熊腹部永不愈合的创口。

森宝熊场位于山东省文登市的郊外,尽管位置偏僻,但远近闻名。上世纪90年代,一家东北人创建了这个养熊场,那是熊胆市场最为红火的阶段,顶峰时期熊场有取胆熊20多只。

正在给黑熊体检的医生,来自挪威、英国、美国等国家,她们都属于“亚洲动物基金”,救助中国取胆熊,是这家注册在香港的非营利组织最重要的工作内容。“亚洲动物基金”在成都市郊龙桥镇,建了一座黑熊救助中心,森宝熊场全部10只取胆熊,将在接受体检后,启程前往2000公里之外的黑熊救助中心,这是“亚洲动物基金”第三次跨省拯救取胆熊,也是迄今为止长途救助取胆熊数量最多的一次行动。

熊场工人王青芳(化名),也一直在围观的人群中,但她始终没有明白,这些外国人千里迢迢把黑熊接到四川去,为的是什么。“在俺们这儿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不知道去那边能不能吃饱,我还担心呢。”王青芳告诉记者,熊场的熊每天喂两顿,主要是玉米粉之类的饲料,与猪饲料类似。黑熊唯一的“营养品”是蚂蚁,当然,喂蚂蚁的目的性很强——黑熊吃了蚂蚁能产更多的胆汁。蚂蚁很贵,不到万不得已,熊场主是不会给熊喂蚂蚁的。

关熊的铁笼,一字排开放在一排平房里,笼子下方的水泥地上做了一条渠,方便工人打扫熊的粪便。平房建了十多年了,年久失修,一只熊笼上方的天花板,欲塌未塌,被两根铁棒支撑着,但最终还是在熊们将要离开的这一天,塌了下来,所幸没有砸到笼中的黑熊。

“不疼,就跟病人接导尿管是一样的,拿个袋儿往管子上一接,一会儿胆汁就流出来了。”即使眼前黑熊腹部创口流着绿色的脓液,王青芳也不承认取胆会给黑熊带来痛苦,在她看来,取胆熊的命运,并没有外界所说的那样悲惨。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熊就认吃的,给它吃点儿,它就不动了。” 关于取胆,熊场工人觉得很简单,一位50多岁的工人告诉记者,熊场的取胆熊身上勒着“背心”,取胆的时候,工人用棍子穿过背心后面的铁环,把熊固定在笼中,熊就动弹不得了。再加上食物的引诱,取胆在工人们看来并不困难。

熊舍一角堆放着铁“背心”,给取胆熊穿“背心”,曾经被国家主管部门命令禁止,尽管工人们对使用“背心”的时间语焉不详,但从熊腰腹处黑毛被挤压的形状看,这些熊很可能在不久以前,还穿过“背心”。

一只熊一般每天取胆一次,取胆的次数和量,取决于熊胆制品的销售情况和熊的身体状况。一位工人指着被叫做“大黄”的棕熊说,过去每天从“大黄”身上取胆一斤,到去年年底之前,“大黄”一直在“生产”胆汁,它是熊场里体格最大的一只熊,也是“生产”能力最强的一只,而其他四五只熊,几年前就不再取胆了,原因是“不出胆”。

“亚洲动物基金”的朱柯介绍说,长年取胆,给取胆熊带来严重的疾病。在龙桥黑熊救助中心,取胆熊最常见的疾病,都发生在肝脏和胆囊。胆汁是由肝脏生成的,取胆熊的胆囊因长期取胆而发炎、形成肿瘤,进而引发肝脏病变,最终不再分泌胆汁。这样的熊在养熊主看来,就是无底洞一样的负担,当它们不能为主人创造财富后,它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在病痛中苟延残喘直到死亡。

1998年,一家当地人接手了森宝熊场。文登及文登所隶属的威海市,有很多韩资企业,熊胆制品主要的客户就是这些外国人。“太贵了,当地人买不起。”熊场工人说。最近几年,一些韩资企业人员撤出中国,再加上海关加紧了对携带熊胆制品出境的限制,熊场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

如果没有救助机构接手,森宝熊场的这10只熊,不会有更好的命运,它们中仍能够“生产”胆汁的熊,很有可能再被贩卖到别的熊场,继续痛不欲生的生活。

在“亚洲动物基金”创建人谢罗便臣看来,跨越2000公里的救援行动,意义不仅在于结束这10只熊的悲惨命运,更加重要的是,森宝熊场是山东唯一的合法熊场,带走这10只熊以后,山东就会成为又一个无养熊场的省份,这对于限制活熊取胆行业的发展,有着特殊的意义。

从救助到禁绝

“你们享福去吧。”丁福刚(化名)两手揣在胸前,有滋有味地看外国医生给一只熊做体检。丁福刚是熊场场主的朋友,过去没事儿的时候,常常溜达来看笼子里的熊。正如丁福刚所说,在中国近1万只取胆熊中,它们是10只最幸运的熊,接下来,它们就要“享福去了”。

4月19日,两组医生对10只熊逐一体检,一共持续了12个小时。每一只熊先被麻醉,然后进行全身体检,包括血液化验和内脏的B超检查。检查结束后,熊被装进专门的运输笼内,等待苏醒。

醒来时,被长期囚禁的熊显然没有适应日光下的生活,面对饲养员送上的苹果、梨,也感到陌生。一只熊先用鼻子闻了闻,舌头舔了舔,随意地嚼了几块,但看上去兴趣不大。饲养员解释说,很多取胆熊刚刚得到救助的时候,都像这样不适应。有一些熊被送到龙桥黑熊救助中心后,第一次踏上草地时,竟然有些惊恐,小心翼翼地踩一踩,才敢真正走上去。

长年囚禁在狭小铁笼中的取胆熊,不仅身体上孱弱,精神上也往往很不健康。很多熊前额上有多处白色的老茧,高高地从黑毛中突出,这是它们长年用脑袋摩擦铁笼的结果。几乎所有的取胆熊,都有不停摇晃脑袋的动作,这样的状态被叫做“刻板行为”,实际上是精神疾病的一种症状。熊是凶猛的野生动物,按照天性,应该生活在树林里,当它们被囚禁,并且每天遭受取胆的折磨后,精神的压抑可想而知。

对于取胆熊来说,龙桥救助中心可谓是“天堂”。龙桥救助中心创建于2000年,目前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取胆熊救助机构,前后共有近300只熊来到这里,目前存活的仍有176只。在救助中心里,每一只熊首先会得到专职医生的治疗,等身体康复以后,它们就可以在室外草地上玩耍,草地上有玩具、树林和伙伴。每天熊的食物是狗粮、水果等,它们必须服用的药物,也被拌进蜂蜜水里。

尽管条件“优越”,但很多被救助的熊却没有机会享用。被送到救援中心的熊,绝大多数因为长年的取胆而疾病缠身,有的刚刚送到救助中心,就死亡了。“2008年最多的时候,一个月里死了11只熊。”

救助中心设计的救助能力是340只熊,与中国现有的近1万只取胆熊的数量相比,这样的救助的方式,显然不可能改善所有取胆熊的生存状况,当然,这也并不是救援中心创建人谢罗便臣的目标。“我们的目标当然是关闭所有的养熊场。”


要达到这个目前显然是不容易的。黑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但中国现有法规允许对黑熊进行经济开发,不管是养熊取胆,还是熊胆制品市场的存在,都是合法的。所以,谢罗便臣的“武器”,只能是靠改变公众和官方的观念,一边让公众拒绝熊胆制品,一边让官方收紧对活熊取胆产业的限制。

“亚洲动物基金”的黑熊救助行动,从一开始就保持着与养熊业的主管部门林业部门的合作关系,在谢罗便臣的影响下,一些政府官员认同了她的观点,承认活熊取胆是一项过于残忍的行业。

这一点对于一个非营利组织来说,至关重要。主管部门掌握着熊场的信息,如果有熊场经营不善或者其他原因,希望将手上的取胆熊“脱手”,官方工作人员就会把信息告诉黑熊救助中心。这样,养熊户乐于找到“下家”并能获得一定的补偿,而救助中心也获得了他们救助的对象。

目前生活在龙桥黑熊救助中心的大多数取胆熊,来自四川省境内的养熊场,它们都是通过上述的方式来到这里的。在近10年的时间里,有40多家熊场把取胆熊送到救助中心后,彻底停业并交出了养殖许可证。

在顺利救助了200多只取胆熊后,谢罗便臣认为,有必要让拯救黑熊的观念,传播到更多地区,并逐步地实现禁绝养熊业的目标。

2009年底,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与香港亚洲动物基金会联合发起“无取胆熊养殖场”省际联谊活动,一共有18个省份的林业部门以文件或公告形式明确重申,本省(区、市)不再批准以养熊取胆为目的的各种养熊项目。

作出公开承诺的这18个省(区、市)中,有一些从没开展过取胆熊养殖活动;原北京市林业局于2001年发出文件,在全市范围停止了取胆熊养殖活动;天津和甘肃等省份在几年前经过清理非法养殖活动,也实现了无取胆熊养殖目标。这18个省(区、市)是:北京、天津、重庆、河北、山西、内蒙古、江苏、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藏、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和贵州。

因为有了这次承诺活动,黑熊救助项目有了明确的目标:让更多的省份成为无熊省“俱乐部”的一员,让活熊取胆行业逐步萎缩。森宝熊场10只取胆熊获得救助以后,山东成为又一个无熊省,谢罗便臣认为,这样的消息对于公众和官方来说,都有深远的影响力。

一定需要熊胆吗?

人工养熊及活熊取胆的技术,最早是1980年代由朝鲜人发明的,由于地缘接近,东北是中国最早开展活熊取胆的地区,也是目前为止养殖取胆熊规模最大的地区。到了1990年代,活熊取胆从东北扩展到全国很多省份,成为一种发家致富的经济产业。

尽管活熊取胆为养殖户创造了经济收益,但残忍的取胆方式,还是让大多数人不能接受,活熊取胆很快被媒体曝光,引发了国内外的关注。一些动物保护组织也开始参与对取胆熊的保护,并呼吁政府彻底禁绝这一产业。

但另一种声音对活熊取胆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熊胆制品有着很高的药用价值,只要尽量改善活熊取胆技术,就应该保留这一行业的存在。当然,谢罗便臣不认可这样的观念,龙桥黑熊救助中心用详尽的调查报告证明,从圈养熊身上获得的胆汁,并不像商家所说的那样对人身体有益。既然使用熊胆制品并没有那么多的好处,那么这个市场就不应该存在。

龙桥黑熊救助中心2007年发布报告,在救助中心因病死亡的取胆熊中,37%死于肝胆系统的癌症,医生推测癌症的发生,可能与取胆引起的慢性炎症、感染有关。这意味着,消费者购买的熊胆,很可能来自一只病入膏肓的熊,而且它患病的器官,正是分泌胆汁的肝胆系统。如果是这样,胆汁的卫生状况和所谓“药效”,着实让人担心。

尽管熊胆具有药用价值,但并非不能够被其他中草药替代,很早就有中医研究者提出,一些中草药完全可以用来替代熊胆。在传统中医学里,熊胆以苦寒之性,被用于清热、解痉、明目、护肝、驱虫,在中医传统文献中,多种草药也有同样的功效。比如蒲公英野菊花等。从这个角度说,使用熊胆制品不仅是不应该的,也是没有必要的。

说服公众放弃使用熊胆制品,也是“亚洲动物基金”推动禁绝活熊取胆行业的一个手段。今年2月,成都市33家药店加入了“治疗无伤害”活动,这些药店把“本店不售卖熊胆制品”的大幅海报挂在店门口,一些药店拿出熊胆制品存货当街销毁。

残忍的活熊取胆仍然存在,但人心的觉醒却总能给禁绝活熊取胆的历程带来希望之光。21日,因为修路堵车,装载着10只熊的车队被困在陕西与河南交界处的高速公路上,绵延20公里的大型货车长龙,把运熊车死死地夹在中间。

医生们检查熊的身体状况时发现,一只黑熊一路上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而且体温很高,医生估计它已经有30多岁,医生们判断黑熊体内一定有严重的炎症,需要紧急手术,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这只熊很可能坚持不到车队到达龙桥救助中心的时刻。

无奈之下,“亚洲动物基金”的工作人员想到与交警沟通,希望交警能够帮助他们把病熊送到有医疗条件的地方,让随队的兽医给熊实施紧急手术。工作人员找到正在执勤的交警,说明情况。让他们意外的是,警察丝毫没有犹豫和怀疑,非常同情病熊的处境,马上表示可以帮助他们寻找最近的医院。

警车带领装着重病黑熊的卡车,驶入专门疏通的“绿色通道”,东拐西绕,找到了一家小医院。警察在路上提前联系好医院的负责人,车辆到达的时候,医院已经准备好了手术需要的氧气、手术灯等等。

“给我们带路的警察需要回到高速公路继续工作,我们的手术是在室外进行的,当时围观的当地群众很多,为了不影响手术的进行,交警还联系当地派出所警察,帮助我们维持秩序。”因为得到警察的接力帮助,重病黑熊迅速完成了手术,平安到达龙桥黑熊救助中心。▲

我的目标?当然是关闭所有熊场

记者/黄 祺

英国人Jill Robinson 有一个“别扭”的中文译名——谢罗便臣,这是按照香港的习惯翻译的。谢罗便臣在香港生活了25年,她之所以创建“亚洲动物基金”,完全是因为与一只黑熊的“缘分”。

1993年,谢罗便臣跟随导游参观广州郊区的一家养熊场,她不经意间独自走进了养熊房。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黑暗里,几十头黑熊被关在无法转身的小笼中,它们的胆囊处都插有一根金属管,上面满是胆汁流出的痕迹。因为剧痛,这些熊拼命用头撞着笼子,发出一阵阵的低吼和咆哮。

突然,谢罗便臣觉得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一回头,竟是一头母熊从笼里伸出前掌搭住她的肩。本能地,谢罗便臣一下子握住了熊爪,母熊也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对视中,“它的目光刺穿了我的心”。5年后的1998年,谢罗便臣在香港正式创办了亚洲动物基金会(AAF)。同年,因为在动物保护方面的贡献,英国女王向她颁发了“帝国荣誉勋章”。

长期生活在香港的经历,让谢罗便臣学会了一套东方式的做事哲学,她不喜欢“激进”,并深信人性的善意终会被唤醒。尽管谢罗便臣不愿多谈如何与官方打交道,但可以想见,对于如何在官方、养熊户和公众之间保持平衡,她已经相当在行。

《新民周刊》:拯救黑熊计划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谢罗便臣:当然是关闭所有的熊场,让更多的熊过上更好的生活。

《新民周刊》: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达到这个目标?

谢罗便臣:其实,现在目前国内每年生产7000公斤熊胆,但消费只有4000公斤,有大量的熊胆是被囤积的。我们建议政府能够在5-10年内禁止养熊业,我们会跟养熊户联手,一起让这个行业走向终结。

《新民周刊》:这次你们从山东接走了10只熊,与大规模的养熊场相比,数量并不多,这样的行动更多的是社会影响上的价值吗?

谢罗便臣:是的。这是山东最后一个养熊场,关闭它对于公众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信息,并且我们和很多人合作,比如媒体,这个过程可以告诉大家,取胆熊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它们被囚禁在笼子里,有的有10年以上的时间,这是非常残忍的。

《新民周刊》:问题是,你们救援的能力是有限的,中国有那么多取胆熊,你们不能把所有取胆熊都送到救助中心去。

谢罗便臣:救助是我们最基本的工作,因为如此残忍的养熊行业,不仅会残害很多熊,而且对人的健康也没有好处。除了救助中心,我们给政府很多选择,比如我们希望可以跟养熊户合作,给熊更好的生活条件,比如让熊可以经常到户外活动,有足够的水和食物,有比较舒适的地方,像我们救助中心一样,让一些熊可以群居在一起。

《新民周刊》:说服养熊主改善熊的生活环境应该很难吧?因为这会增加他的成本。

谢罗便臣:对,这是很有挑战的。我们会与政府和养熊户讨论成本的问题,也会向国际社会进行呼吁。我们不会直接补贴给养熊户。我们认为解救取胆熊,是每一个人的责任,也是政府的责任。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动物福利的问题,而是一个与每个人有关的社会问题。所以我们只是去游说政府,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新民周刊》:你们怎样决定去哪些熊场去救助取胆熊?

谢罗便臣:我们都是与政府合作,政府决定哪些地方是我们可以去救助的。

《新民周刊》:在你看来,是说服消费者不要使用熊胆制品更加困难,还是让政府部门改变对活熊取胆行业的看法更困难?

谢罗便臣:这两个都是很难的。面向公众来说,公众的反应一般来说都是比较积极的,而政府有自己的做事原则。我们与政府合作有很多年了,我们有很好的政府方面的合作伙伴。

《新民周刊》:熊胆制品市场是否已经在萎缩呢?

谢罗便臣:事实上我们不清楚中国市场的情况,但我们知道中国仍然存在非法的黑市,让熊胆制品流向东南亚国家。这些年养熊户的数量在下降,但取胆熊的数量可能还在上升。所以我们希望政府能够要求养熊户不要开展熊的繁殖。

《新民周刊》:你在中国从事动物保护方面的工作已经20多年,你能感觉到中国的公众在动物保护方面观念的改变吗?

谢罗便臣:是的,改变了很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一些活动的信息,被看作非常敏感。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帮助我们传播动物保护的观念,就像今天这样的救助活动,吸引了很多媒体。这样的传播可以让更多人了解到活熊取胆这个行业真正的面目。


记者:黄 祺

来源:新民周刊
-----------残忍!!令人发指。政府允许的吗?
-----------制造残忍的人,他自己也会得到果报。
-----------万头黑熊正经受酷刑

  “活熊取胆”的灰色利益链

  一根塑料管插破肚皮,直通胆囊,不断流出每天分泌的胆汁,为了防止伤口愈合,还要时时挑拨创口……中国从朝鲜引进黑熊养殖业以来,已经逐渐形成从养殖到制药的产业链条,同时还存在着造假的灰色商贸以及熊掌熊骨、熊皮交易的地下黑市。

  文/潘滨

  焦大哥没有告诉我名字,所以只好喊他焦司机。在5分钟走完全部街面的青山乡,焦家生活算是比较有保障的,他的妻子在乡大道的核心地段开着小吃部,炒一盘青椒罗底肉要28元,他自己则在马路上开“地爬子”车——这是东北村镇最常见的交通工具,一台三轮摩托车罩上一个铁盖子,遮风避雨,在冬季寒冷的北国,可以有效保护室外活动的人们。

  很多司机喜欢在自己的“地爬子”车上贴上丰田或者奔驰的车标。焦司机没有这么做,他不喜欢虚张声势,他渴望真正的富人生活,就像隔壁村的郭福江,挣了大钱,买一辆真正的大众宝来汽车,放在新修的大院子里。郭福江自己不会开车,出门的时候,就到乡上雇个司机,带着自己去榆树市或者哈尔滨。焦司机就帮他开过车,比“地爬子”带劲多了。

  “瞧他长那样儿,瞧他媳妇那张脸,可就是老有钱了,暴发户!”焦司机说起郭福江时的语气和表情,让人想起张伟平的名言:羡慕嫉妒恨。郭福江是靠“养熊取胆”发财的,他是吉林省榆树市青山乡远近闻名的养熊大户之一,支撑他富裕生活的是200多头黑熊和它们10年无法愈合的伤口。

  自从20多年前,中国从朝鲜引进黑熊养殖业以来,已经逐渐形成繁育、养殖、取胆、经销、制药的产业链条,同时还存在着胆粉贩销、造假的灰色商贸,以及熊掌、熊骨、熊皮交易的地下黑市。这一切全都建立在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痛苦之上,一根塑料管插破肚皮,直通胆囊,不断流出每天分泌的胆汁,为了防止伤口愈合,还要时时挑拨创口,为了阻止黑熊自己拨开抽管,人们还要给它们穿上沉重的铁马甲,终日锁在狭窄的铁笼里……

  “你走吧,我家没货了”

  到达县级榆树市的当晚,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血案。因为一句玩笑话,榆树六中的一名初三学生,用匕首将另外一名校外19岁青年扎死。而在市区通往乡镇的大巴上,一老一少两名小偷,毫不遮掩地摸包掏兜,一边行窃还一边交流:什么都没有,都是干活的,早知道不上来了。

  这里是初春的东北大地,黑土地上飘浮着黄沙,一望无际的大田里,四处是燃烧秸杆放出的浓烟,远处隐约能看到并排行走的两头牛在耕田,要下雨了,人们焦虑地谈论着天气,假若不在雨天来临前完成春耕,会耽误很多农事。

  “中国榆树黑熊繁育基地”的牌子就立在青山乡和延和乡之间的公路边,这个牌子其实是一堵矮墙,贴着大理石薄板,身后是四排红顶白墙的新房。在中国上万头“取胆黑熊”里面,这四排房子里住着其中的1/10。郭福江的房子在最里面,他有200多头熊,门口2只装熊的铁笼子里,住着2条大狗,生人是不受欢迎的。

  郭福江刚刚喝过酒,喷着酒气出来。他黑脸膛,尖嘴巴,矮且壮实,与人交谈前喜欢拿胳膊撞一下对方。看来“宝来”是他最喜欢的词组之一,不但新车是“宝来”型号的,名片上也印着“宝来养熊场长”的字样。他说,成品熊胆粉每公斤3000元,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有需要就打款,见钱发货。

  “我不愁销路,跟很多制药厂都签有长期供货合同,胆粉供不应求。”郭福江有时候自己的胆粉不够了,还会到村里的散养户那里去收购。孙营就是他的下线之一,在离熊场两公里之外的刘延屯子,孙营是村中仅剩的养熊户,他家只有一头熊,但却几乎是当地个头最大的一只。与郭福江的怠慢不同,孙营不但出示胆粉,还会带你去看笼子里的“胆熊”,虽然已经在早上8点取过“胆汁袋”了,他还是愿意演示一遍。

  “就像这样勾住他的铁背心。”孙营抄起一把铁钩子,把熊扯到笼子的一侧,“然后把对面的铁栅栏拉过来。”原来笼子有一面栅栏是可以滑动的,用铁钩子挂住活动面,往有熊的一面使劲拉,就把黑熊死死地挤在两面铁栅栏之间,“铁钩子上焊接了很多个隔挡,卡在这就行了”。黑熊低吼一声,动弹不得。“人就可以打开熊肚子上的铁壳,把积累了一夜胆汁的塑料包取出,再换上空包。”

  “你不怕黑熊低头咬到人手?”“铁背心卡在它脖子上,根本够着不肚子下面。”孙营笑着解释。他家烤熊胆的设备也是自制的,一个木头盒子,四四方方,面大底浅,易于平铺胆汁、蒸发水分,盒盖内部缠着电热毯用的电线,通电之后,能长时间发热,孙营就把每天收集的胆汁倒在箱里,在东北干燥的空气里,两天两夜,烤干一盒,4斤胆汁,烤得十几克胆粉。

  东北是中国最主要的粮仓之一,马路和院落里到处都晒满了玉米。玉米,也是黑熊最主要的口粮。孙营家的那头大熊每天吃两顿,一顿吃一脸盆玉米糊糊。这在粮食充足的当地并不是什么负担,一月不过十几元钱。孙营家的黑熊一月能出1斤胆粉,一年就有1万多元收成,这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由此可以推算,拥有200多头熊的郭福江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仇富的目光。

  比郭福江家里熊还多的是徐友利,因为就连他本人也没能数清楚,自己家到底有多少头熊。“你走吧,我家没货了。”徐有利的夫人面无表情,冷漠如同阴凉的天气。对于生面孔的来访者,他们都保持十足的警惕,焦司机说,上次哈尔滨华雨制药厂的两名业务员,开着车来这里进货,他们就非常热情,招待得非常好。

  “其实也挺残忍的”

  在榆树市只要提到熊胆,几乎所有的指向都聚集到青山,在青山,所有的指向又都汇拢到延和。以延和养熊场——中国黑熊繁育基地——为圆心,方圆三公里内大大小小的村子,饲养着无法统计出具体数字的黑熊,“家家户户都养熊”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但是在村子里行走,你能不时闻到熊味,那是一种非常刺鼻的动物体味。

  对于青山的孩子们来说,在他们的童年世界里,黑熊这种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是不需要到动物园就能看到的,很多时候,熊舍与住屋只有一墙之隔。

  “味太大,外人一般都受不了。”医生赵国华带我参观他们家族的熊场,虽然赵国华自己家只养了三头黑熊,但是他的叔叔、姨妈、姑姑和表哥等亲戚,都有不小的养殖规模,特别是姑姑家,还有一个繁育场,专门养殖“原熊”(没取过胆汁),配对下仔。只有一头熊的孙营想要扩大规模,就得到这边来买三岁半的小熊。“价钱太贵了,一只3.6万元,买不起”。孙营还在犹豫。

  赵国华所在的村庄叫常山,离“延和基地”只有500米远,是附近养熊密度最大的村庄。常山屯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作为乡村医生,赵国华经常四处走动,也就成了本家族的胆粉代理者,遇到买熊胆者,都会把生意引到自家来。“我叔叔在榆树监狱旁开着熊场,表兄刚在延吉收购了一家熊场,我们家族粗算下来大概有300多头熊。”

  虽然用的是同样的烤箱,赵医生拾掇得比孙营的干净很多,他把胆粉分门别类,存放在冰柜里,在摆满药品和注射器材的房间里,色泽明亮的胆片显得更有医药气息。“我是搞医的,每年散卖胆粉都能出去10斤多。”赵国华个头不高,有只脚受过伤了,走路一瘸一拐,却娶了一位高挑白净的漂亮妻子。

  赵国华的姨妈有30多头熊,专门辟出5间大房子作为熊舍,有些黑熊力气大,就把连接铁马甲的宽皮带给挣断了,姨妈就让人把牛皮带换成铁链子。铁链勒进熊肉里,毛皮脱落,露出一道道血痕。“其实也挺残忍的。”赵国华苦笑着说。

  “打上麻药,割开熊肚皮,找到胆囊,把抽管插进去,用线扎紧,再把肚皮缝上,只留一个小洞供抽管穿过,最后披上铁马甲。”赵国华给人看病,他的叔叔给熊做手术。在青山,算上赵叔叔共有3个兽医,却完全忙不过来。需要做手术的黑熊太多,各家只好在兽医那里挂号排队。“一个手术收费300—500元。”

  不管是徐友利、郭福江、赵国华家族还是孙营,他们生产的胆粉,九成以上都卖给一个外号叫做邢大冬子的人。他是青山人,现在云南昆明开办药厂,专门生产熊胆制品,除了供应自己的药厂,邢大冬子还为云南、四川、湖南等地的药厂代收胆粉。在很大程度上,邢立冬(原名)是一个胆粉经销商,就是通过他的代理,每年上万斤的熊胆粉走出青山,流向全国,成为眼药水、疮药、保健酒、保健茶和熊胆胶囊中的一分子,进入消费通道。

  “割开胆包,仰头喝掉走人”

  对于青山的养熊者来说,真正的好日子才开始两三年。在以前,熊胆并不好卖,那时候生产了胆粉销售不出去,他们就背着熊胆,结伴出发,到全国各地去推销。邢大冬子就是在这条路慢慢闯出来的。

  “以前我们的客户主要是韩国游客。”刘延屯子一位身穿皮夹克的中年黝黑男人说,他也曾养熊取胆,家里现在还有存货,可惜的是,去年冬天他的两只熊相继得病死去。“死熊怎么处理?”“哈尔滨有人来收,最值钱的是熊掌,一般都卖到餐馆,然后熊皮和熊骨也有人要,就这样七零八落的卖掉了,一万多块钱,跟刚买来时的价格差不多。”中年黝黑男人还记起一个细节,当年很多韩国人来吃熊胆,就直接买下一头“原熊”,当场杀掉,把胆囊取出来,“割开胆包,仰头喝掉走人” 。

  在熊胆并不好卖的日子里,韩国游客的“喝胆生意”曾是东北养熊者很大的一个收入来源。据亚洲动物基金外事总监张小海介绍,东北的多数养熊场会在5月至10月的旺季接待大批韩国旅行团,有些大型的养熊机构,还开发出特色旅游线路,全程韩语讲解,韩语标识,先参观,听讲座,后购买。其次,日本客人也曾是主要熊胆收购者,有一段时期,日本商业机构曾经大批囤积胆粉。“没什么理由,就像囤积石油一样,他们认为是好的东西,就会囤积。”张小海解释道。

  随着日本和韩国相继签署“CITES公约”(《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禁止非法胆粉入境,来自日韩的购买者大大减少。熊胆粉的主要市场转向国内。经过几年耕耘,国内市场打开之后,青山的成规模养殖者已经开始向上游转移,繁殖小熊出售,焦司机和孙营都说,搬迁到“延和基地”的养熊大户们,得到了政府的资金补助,每家20万,虽然还未落实到位,但可以看出政府支持的态度。

  如果严格按照国家法规衡量,榆树市的养熊户们并不符合国家标准,“养熊取胆”必须要有林业部门颁发的许可证,养殖规模要达到50头以上,并要遵循严格的卫生标准,生产出来的熊胆粉熊必须申请并加贴专用标记后方可进入流通领域。最最重要的是,不准插管取胆,而是要无管引流——通过手术把胆囊缝在贴近熊肚皮的内侧,定期用注射器抽取胆汁。

  “除了买卖胆粉,还有一个地下黑市。”张小海说,“国家明文规定不准进行熊肉、皮、骨的贸易,很多人在就私下交易,黑市由此形成。”张小海曾经在福建见过有人把病死的黑熊剁碎,连皮带肉外加骨头,装在一只大锅里炖,“锅盖上有把锁,在客户监视下上锁,交钥匙,炖满七天七夜,连锅带汤一起送到客户那里去,说是大补” 。榆树的黑熊养殖者多次告诉外来考察者,养熊不亏,即使死了,也能小赚一笔。

  “有些人专门来买假胆粉呢。”在孙营家炕上,有位邻居眼睛一眨,“我们这里有人专门收购牛胆猪胆,烘烤成胆片,冒充熊胆销售。”

  “享福去了”

  位于山东“半岛制造业基地”的威海市文登蔄山镇是一个富裕的乡镇,街道上挂着骄傲的宣传条幅——山东百强镇前三名。比起吉林省青山乡,这里厂房林立,住宅小区整齐有序,马路宽广大方,不时有高档轿车穿行。

  森宝养熊场就在繁华乡镇的一端。这是山东省最后一家合法养熊场,由于业绩日滑,在新楼簇立的蔄山镇上,熊场显得有些破败,但仍能看出辉煌时期的气象,宽敞的院落里种满矮松,面朝门口的正中位置有一尊塑钢熊雕塑:一头黑熊弯腰抱着一大坛熊胆酒。在它身后,是三面合围的红瓦房屋,坐北朝南的一排,就是黑熊居住的所在。

  一头勇猛庞大的棕熊最先进入眼帘,它叉步站在笼子里,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头部,节奏紧张,姿态优美,假若配以摇滚音乐,定是一幅迪吧里摇头晃脑的激情形象。其实,这正是黑熊的痛苦所在,由于长时间羁押在铁笼里,严重束缚它的行动自由,使它患上“刻板行为”病症,这种类似嗑了摇头丸的状态,表明其心里正焦虑或身体有疼痛。即使有朝一日它能获得自由,也会不时找一棵树木,对着树根部摇晃一番。

  森宝熊场只剩下10头熊了,大多数已经在这里住了10年以上。黑熊寿命跟人类差不多,也能活过六七十岁,但由于插管抽胆的缘故,一般的“胆熊”只能生活二三十年。一头黑熊被抽胆10年,已经老态尽显,眼睛里充满浑浊的悲哀神色,有些甚至连“刻板行为”都懒得做了,只好仰头躺在笼子里,发出类似长吁短叹的呻吟声。

  这家熊场是全产业链经营,熊场隔壁即是酿酒的酒窖和机器,生产的熊胆直接制作成熊胆酒。这酒既可直接兑上胆汁,也可以泡上熊胆粉。他们还制作一种保健口服液,主要成分是熊胆汁加糖水,装在棕色的小玻璃瓶里。蔄山镇有80家韩国企业,熊场对面就有一家规模很大的韩企——科乐波电子公司,专门为三星和LG手机加工小电阻。熊场经理王先生说,自己公司的主要客户就是韩国人,即使是中国人来买,也多是为了给韩国企业主送礼。

  在所有的威海居民中,韩国人口一度占到30%。十几年前,牡丹江火车站站长来这里开办熊场的时候,显然看中了这里丰富的消费人群。一位岳父曾在森宝工作的知情人说,这家熊场的创办人曾是牡丹江火车站站长,他清楚记得,“站长”来威海的时候,还差两年退休,他在山东办妥了所有手续,取得合法养熊取胆的资质,然后从东北运来十几头熊,后又陆续曾加到二十多头。“最初熊场非常红火,赚了不少钱,那时很多在华经营的韩国人,都来这里买胆粉。”知情人说。

  随着生意日渐清淡,10年之后,牡丹江站长把熊场转给了当地政府,政府接手后,并没有使熊场经营有所起色,就寻找私人经营,目前的老板丁总就是在那个时候接手的。“在丁经营的几年间,基本上没有赚到太多的钱。”上述知情人说,“这里只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是劳务输出,把当地的劳动力,介绍到韩国和新加坡等地打工。”

  现在,山东的10头黑熊要被转运到四川去了,它们再也不用被抽胆,回归到成都200亩山野的自由空间,用山东老乡的话说:“享福去了!”

  “四成胆熊有肝癌

  谢·罗便臣跪在地上,卖力地擦拭着一头黑熊的肚皮。味道并不好闻,体液脓水粘连在一起,一根被夹断的抽管露在外面。谢·罗便臣一边擦拭,一边对着摄像机讲解着什么。“这个俄罗斯女人是干什么的?”围观老农困惑不解,他得到的回答是“英国兽医。”

  1993年,当时为“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工作的谢·罗便臣(Jill Robinson)到广东惠州参观养熊场,发现了亚洲黑熊被囚禁在铁笼内的惨状。那时,有只黑熊把熊掌伸出笼子在她手心轻轻触了一下,一下子打动了谢·罗便臣。她认为这是上天传递给她的意旨,要她去救助黑熊。五年之后,她脱离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创办了亚洲动物基金会(Animals Asia Foundation,简称AAF)。它是动物福利慈善机构,总部设在香港,并且在中国香港、英国、美国和德国等国家和地区均已正式注册并享受税收减免的待遇,同时亚洲动物基金也是在澳大利亚、新西兰及中国注册的非盈利的组织。

  2010年4月,通过张小海的谈判,威海森宝与AAF达成协议。AAF支付一笔补偿资金给丁总,后者付出的代价是关闭养熊场,注销合法养殖资质,并保证以后不再从事“养熊取胆”行业。这笔交易的最大意义在于,在中国的养熊省地图上,山东将变为空白。无熊地域将超过国土面积的70%。而AAF定的目标是,彻底淘汰养熊业,还黑熊以自然空间。

  “真是很专业啊”

  救助现场一位红衣胖女子不断出现并点评,她曾被黑熊袭击过,是熊场老板丁总的姐姐。她看到,来自英国、挪威和美国的女兽医和护士们,在熊舍门外铺设了简易手术台,第一只黑熊被麻醉枪击中后,被七八个强壮青年抬出笼子,爬放在摊子上。兽医重新给黑熊进行呼吸麻醉,然后剃净腹部,使用便携式B超仪检查身体,围观村民嘟囔着,“比对待人还好”。陆续几只黑熊都被用相同的办法处理,黑熊们腹部多有隆起厚包,兽医介绍说,这表明它们内脏器官都有不同形式的病变。

  “40%的抽胆黑熊都有肝癌,因为胆汁是肝脏分泌的,长期强行让黑熊滴流胆汁,会引起肝脏病变。”成都军医总医院出具了一份被救黑熊的病理报告,告诉人们被强行取胆的黑熊并不健康,农户抽取的胆汁中,还夹杂了细菌、脓水、血水、消毒药水、胆结石等杂质,在烘烤过程中,一旦温度超过60℃,熊胆粉就会失去药效。

  整个救助工作持续到深夜。红衣胖女子目送车队离开,她说养只小小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养了六七年的黑熊。2辆大巴车,3辆货车,载着20多名中欧美澳组成的“多国部队”,启程离开蔄山镇,向青岛进发。车队载着10头被营救的黑熊,途径济宁、郑州、西安,奔向成都,奔向幸福新生活。

  “淘汰养熊业”

  作为AAF伸向外部世界的一个触角,张小海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养熊的地区。“目前我国有11个省份拥有养熊场。截至2006年,中国有7000头黑熊被囚禁在养殖场。”救护中心还调查到,最近几年黑熊养殖数量在急剧增长,保守估计约有1万头。

  2006年1月,国家林业局相关领导,在接受访谈的时候称:“取缔活熊取胆暂无时间表。”这给了游资放出了“积极信号”,很多公司借机将大量资金注入养熊场。一些弱小的养熊场被兼并整合,养殖过程更加符合政策口味,养殖规模在逐步增长。

  “老虎不是老虎,黑熊也不是黑熊了。”爱护动物基金会的一位虎项目专家说,很多熊场其实是虎熊混养。为了增加繁殖速度,很多动物被强制关在笼子里交配,大多都是近亲繁殖,造成珍稀动物基因混乱,已经不是本来的“野生动物”了。对生态保护不但没有丝毫建设,反而造成基因污染。“你放给老虎一头小牛,它会从屁股上咬,丧失了其生存的本能。”

  张小海的调查还深入到消费领域,他走访了四川的一些药店,大多数都有熊胆制品,包括痔疮药和熊胆眼药水,但是销售额非常低,换算下来,一年卖不出去几克胆粉,那大量的胆粉药物去了哪里呢?“在医院。”张小海的发现来自“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一位官员的亲身经历,后者到医院查看眼病,医生极力向他推荐含有熊胆的“名贵药品”。经过了解发现,原来制药厂代表,通过高额提成或回扣的形式“说服”医护人员,向患者“推荐”熊胆药品。几乎绝大多数的熊胆粉,都是通过这个渠道,进入到消费领域中的。虽然熊胆粉中的主要功效成分“去氧胆酸”,早已有了替代品,中医界也并不认同通过痛苦方式取来的熊胆。

  2000年7月,亚洲动物基金、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以及四川省林业厅共同签署了两份协议,并在协议中确定了三大目标。该协议得到了中央政府有关部门的确认和批准。该协议的短期目标是在5年内关闭四川条件最恶劣的养熊场,率先释放500只亚洲黑熊,最终目标是完全终止养熊业。

  当年10月 ,中国“拯救黑熊”行动正式开始,63只黑熊从养熊场中被释放,27个养熊场被关闭。这一行动得到了全世界动物爱护者的广泛支持,“淘汰养熊业”的呼声通过一次次行动,开始逐渐为众人所知。现在,AAF名下的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住着180头熊,它们来自全国各地,大多都接受了手术治疗。“有些黑熊过来时发现已是癌症晚期,非常痛苦,我们只好给它三天自由,让它在山野里自由活动,感受一下大自然的乐趣,再帮它实施安乐死。”AAF新闻总监朱柯说,“黑熊墓地里已经有了90多座坟茔,每头黑熊去世,我们都会给它举行葬礼……”

  贴士

  熊胆入药已有两千余年的历史,早在《唐本草》就有相关记载。《本草纲目》载“熊胆气味苦寒、无毒、入肝胆心经”。现代医药学研究也证实,熊胆粉的主要成分是熊去氧胆酸(UDCA),具有清热解毒、疏肝利胆、去翳明目、解痉镇痛等作用,对人类肝胆系统、心血管系统、神经精神系统等诸多病症的治疗,具有十分显著的临床疗效。

  不过,我国本草中虽有熊胆,但中医组方极少应用,实际的医用需求并不大。目前至少有54种草药具有与熊胆相似的功效,包括蒲公英、菊花以及大黄等,这些草药的疗效比熊胆更好,价格也更便宜。

(整理/原夏)

来源: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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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一边给熊喂食一边在铁笼下取胆汁,养熊场对陌生人的进入很谨慎 本报记者 王智摄

  ■成都一家黑熊救护中心的专家称提取熊胆汁的方式极其残忍

  ■宝鸡该场长说那是20年前手段,如今技术成熟都是无痛取胆汁

  6月13日凌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千里共良宵》栏目对我国“活熊取胆”现象解读,其间提到养殖场为了提取熊的胆汁,采用各种难以置信的手段,导致那里的黑熊痛不欲生,甚至自杀。来自成都一家黑熊救护中心的专家举例说,宝鸡人民公园里有个动物园就有一个养熊场在从事“活熊取胆”。

  养熊场场长:专家太落伍

  记者昨日在宝鸡动物园内一处写着“游客止步”的小门里找到了这家养熊场,进入熊舍时工作人员正在提取熊胆汁,见记者拍照上前阻止。后该养熊场任场长向记者出示了养熊场的各种手续,包括国家药品管理局对该养熊场生产熊胆粉的许可,但是只能速看,不能记录和拍照。

  记者说明来意,并告知任场长《千里共良宵》栏目里关于用锯牙、剪指甲、穿铁背心等残忍手段提取熊胆汁的说法。任场长说:“这个专家太落伍了,他说的手段是20年前的事了。”在这项技术刚传入中国时因技术不成熟,只能靠外科手术在熊的腹部打一个洞,植入一个引流管。因为引流管的长期存在,熊的确很痛苦,会采取一些过激行为,抓开肚子甚至自杀。同时要限制熊的活动空间,把它装进一个很小的铁笼子里,甚至给熊穿上铁甲衣。经过这些年的技术革新,锯牙剪指甲穿铁衣已不存在了。他们的养熊场现在采用的都是无痛取胆汁,在熊的腹部打一个眼,但是不用植入导管,每次取胆汁时由一根约20厘米长、很细的金属管插入,顺利取出胆汁,熊不会痛苦的。

  在不带相机的前提下,任场长允许记者参观熊舍。熊舍中的20几头黑熊,牙齿、指甲健全,未穿铁衣,感觉比较健康。工作人员用一根金属针头从黑熊的腹部插入,绿色的胆汁很快就会流出,被取胆汁的黑熊安静地吃着食物,熊舍的一个角落堆放着新鲜的黄瓜和西葫芦

  任场长说“活熊取胆”实际上可以保护野生黑熊不被猎杀。“活熊取胆”是从朝鲜传入中国的,此前获取熊胆只能靠猎杀野生黑熊来获得。任场长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在他的养熊场一只黑熊一年可以产3500克熊胆粉,以猎杀一只黑熊平均获得50克熊胆粉计算,养一只黑熊“取胆”,一年可以挽救70只野生黑熊不被猎杀。

  老中医:熊胆粉贵有炒作成分

  记者查阅有关资料,在我国并未从法律上取缔“活熊取胆”的行为。1988年制定并颁布的《野生动物保护法》规定二类保护动物允许被合理开发利用。

  熊胆一直被中医视为珍贵药材,“活熊取胆”的技术传入中国后,养熊业兴起并得到快速的发展。但因“活熊取胆”的方式极其残忍,近年动物保护组织一直呼吁取缔养熊业的“活熊取胆”。任场长说,迫于压力,中国的养熊场从上世纪90年代的480家下降到现在30几家,西北地区仅有的两家都在宝鸡。

  2009年底,国家林业局下发《关于不再开办新活熊取胆场的规定》中,明确规定“停止受理和审批任何单位和个人申请开展活熊取胆的项目”。

  熊胆真的是珍贵药材吗?任场长说他们生产的熊胆粉每公斤售价为5000-6000元。昨日记者走访了宝鸡市区几家较大的中药店,其中一家的熊胆粉售价为每克12元。有两家中药店表示从未进过熊胆粉,原因是熊胆粉所具有的清热解毒明目等药效有多种中药材可以替代,而且价格太贵又真假难辨。

  据一位老中医讲,熊胆粉之所以贵是因为它太少,并不是说它有多好,和冬虫夏草一样,炒作的成分更多,在中医里根据不同的病理,可替代熊胆粉的药材不少,大家不要迷信贵药。


记者:王智

来源:华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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