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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亚福

如果有一个人控告你犯了盗窃罪，那么，你应该怎么做呢？你应该叫对方拿出你偷东西的证据来，而你并没有必要拿出你自己没偷东西的证据来。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拿不出充分的证据来证明你有罪，那么你就是无罪的，而无需你自己拿证据出来证明你自己无罪。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中国《刑事诉讼法》第162条规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做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这个原则就是“疑罪从无”。假如不是这样的话，如果每个人指控你有罪，你都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你自己无罪，那么你就有得忙了，而且有时候你根本不可能拿出这样的证据来。

“疑罪从无”，是“无罪推定”原则的一个重要派生规则。在正常情况下，本来你是无罪的；假如要判你有罪，那么就必须有充分证据来证明你是有罪的这种非正常情况。打个比方，在正常情况下，人是用脚走路的，但假如有人提出应该用手走路，那么这个人就必须论证用手走路的充分理由。假如这个人对你说：“请你举出用脚走路的充分理由，如果你举不出充分理由，你就必须用手走路。”这个人这样说，当然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事情本来是应该这样的：你对这个人说：“请你举出用手走路的充分理由，如果你举不出充分理由，我还是有权用脚走路。”道理很简单，用脚走路是正常情况，而用手走路是非正常情况，要从正常情况转变为非正常情况，必须有充分的理由，而不是反过来。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计划生育的情况。本来，夫妇有权决定自己生多少个孩子，这是正常情况：从纵的方面来看，历史上几千年来都是如此；从横的方面来看，全世界大约有200个国家，除了中国以外，其余200个国家都是夫妇有权决定自己生多少个孩子。那么，要实行计划生育来限制一对夫妇生多少个孩子，这是非正常情况。因此，要实行计划生育，就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就应该取消计划生育，恢复夫妇有权决定自己生多少个孩子这种正常情况。

现在有人提出取消计划生育，恢复正常情况，但那些计划生育的支持者居然说：“要取消计划生育，必须有充分的理由。”这种要求就好比要求给出用脚走路的充分理由一样，这是一种无理的要求。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你要实行计划生育，就必须拿出实行计划生育的充分理由，如果你拿不出充分理由，就应该取消计划生育。尽管如此，我还是写了许多文章来论证取消计划生育的理由，但从法理上来说，我是没有必要写这些文章的，应该由计生支持者来论证实行计划生育的充分理由。但迄今为止，计生支持者给出的理由并不充分。

举例来说，现在中国的人口数据并不精确，特别是1991年以来的生育率数据一直有很大争议。人口政策必须以精确的人口数据为基础，既然数据不精确，连生育水平也搞不清，那么就没有充分的理由实行计划生育。这是很明显的道理。然而，有些计划生育的支持者居然说：“要取消计划生育，你必须拿出精确的生育率数据来证明现在的生育率确实是足够低，如果你拿不出精确的生育率数据，就必须继续实行计划生育。”这种理由完全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拿出精确的生育率数据，这是计生委和统计部门的责任。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如果计生委和统计部门拿不出精确的生育率数据，那么就应该取消计划生育，恢复正常情况。

计生支持者不懂得“疑罪从无”这个原则，可以看出，他们的思维方式有问题。近年来我与许多计生支持者辩论过，发现他们的思维方式在很多方面都有问题。例如，我一提出取消计划生育，他们就大谈人口增长的坏处。他们的逻辑是，只有实行计划生育才能控制人口增长。事实上，有很多办法都能控制人口的增长，而又可以避免计划生育的负面效应，例如取消城乡二元户籍制度，推进城市化进程；提高妇女、尤其是农村妇女的教育水平；扩大社会保障体系的覆盖范围，等等。打个比方，你的脚上长了一个鸡眼，有位计生支持者对你说：“你应该把脚砍掉，这样就没有鸡眼了。”我说不应该把脚砍掉，他马上反问道：“难道鸡眼不需要治疗吗？”鸡眼当然需要治疗，但并不需要把脚砍掉。同样道理，如果人口增长过快，是应适当控制人口增长的，但并不是说只有实行计划生育才能控制人口增长。计生支持者应该先弄懂最基本的法理和逻辑，再来讨论人口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