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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求真:从大司天理论探讨元明医家用药变化的原因
来源:本站原创 中医理论数据 字体:
作者:蔡坤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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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五运六气 大司天 时间医学 元明医家 遣方用药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可知阴阳四时气机的变化,宜知晓并顺从,才能明白病理之所在与治理之所生,对疾病的治疗才能中肯合綮,而痊之愈之。
    而阴阳四时的道理可分一日的阴阳四时,如:寅卯时为春,寅其阳,卯其阴;巳午时为夏,午其阳,巳其阴”申酉时为秋,申其阳,酉其阴;亥子时为冬,亥其阴,子其阳。另有月的阴阳四时、年的阴阳四时、60年的阴阳四时、360年的阴阳四时等。所以在唯物辩证的原则之下,时间气机的变化是人体疾病产生的重要原则。是故《内经》乃云:“必先岁气,毋伐天和。”必先了解岁气,在辨证原则下,年年月月日日,其气机的不同,方知病之所起,而不会只是针对病证的证状穷追滥打。
    《四气调神大论》又云:“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病未成而已知何种病病气将至,而预先防范。或病气未至,已知所将至之病是何气运所生,如此岂有失治之理?若是病气已至方才思索、判断何种病证,在智虑有所不足,察色有所不明,按脉有所不清的情形下,岂能不误治而夭殃?
    为了证明五运六气的运转道理,于是考察历史上在每一大司天的气机之下,人们病气的统一现象,医者用药的相同趋势,以建立对五运六气的信心,转而运用于未来临床的治病上,所谓“其来可见,其往可追,敬之者昌”是也。
    大司天的概念
    《素问·天元纪大论》云:“帝曰:上下周纪,其有数乎?鬼臾区曰:天以六为节,地以五为制。周天气者,六期为一备;终地纪者,五岁为一周。君火以明,相火以位,五六相合,而七百二十气为一纪。凡三十岁,千四百四十气,凡六十岁,而为一周。不及太过,斯皆见矣。”又云:“至数之机,迫迮以微,其来可见,其往可追。敬之者昌,慢之者亡,无道行私,必得夭殃。谨奉天道,请言真要。”
    天地之至数,五日为候,三候十五日为一气;二十四气为一年;六年天气循环一周,谓之一备。五岁,五行迁转方尽,谓之一周;三十年七百二十气为一小纪;一千四百四十岁为六十年,又是一周。扩而大之,以六十年为一大气,三百六十年为一大运。五运六气迭乘运转,满三千六百年为一大周。
    以五运言,六十年为一中运,三百年为一大运,圆满十二运为一周,亦以三千六百年为一大周,以五运六气推衍,其数相同。
    为明此理,明朝薛方山先生作《甲子会纪》,追溯自黄帝命大挠作甲子,贞下起元,从下元厥阴风木运开始。以厥阴为下元,则少阴为上元,太阴为中元。又以少阳为下元,则阳明为上元,太阳为中元。若以黄帝八年起数,前30年为厥阴风木司天,后30年为少阳相火在泉,以此类推,至1984年为第七十九甲子下元之始。
    大司天的主病
    1气之所主:
    《天元纪大论》云:“厥阴之上,风气主之;少阴之上,热气主之;太阴之上,湿气主之;少阳之上,相火主之;阳明之上,燥气主之;太阳之上,寒气主之。所谓本也,是谓六元。”
    因为三阴三阳是天地气机的代表标志与符号。寒暑燥湿风火是气机根本的内容,故云本也。古代哲人用之以推算天地间物质辩证的原则。
    2六气司天在泉之主病:
    《五常政大论》说明六气司天的主病如下:
    (1)少阳司天:因为火气下临,肺气上从,产生肺病。由于大暑流行,产生肺热的病,如咳嚏鼽衄鼻窒疡症。寒热紿肿的外症。心痛,胃脘也痛。火气厥逆,鬲气不通,而且病起暴速。
    (2)阳明司天:因为燥气下临,肝气跟着受制而病,因此胁痛目赤,掉举振摇,筋痿不能久立。阳气郁发,小便变赤,寒热如疟,甚则心痛。
    (3)太阳司天:因为寒气下临,心气跟着受制而病,因此人病寒气清冷。心虚热烦,嗌干善渴,鼽嚏,喜悲数欠,热气妄行。寒气时降。善忘,甚则心痛。寒湿客至,故水饮内蓄,中满不食,皮疒群肉苛,筋脉不利。甚至紿肿身后痛。
    (4)厥阴司天:因为风气下临,脾气跟着受制而生病。体重肌肉痿,食减口爽,目转耳鸣,动摇掉举。
    (5)少阴司天:热气下临,肺气跟着受制而生病。喘呕寒热,嚏鼽衄鼻窒。暑热之气流行,甚则疮疡燔灼,胁痛善太息。
    (6)太阴司天:湿气下临,肾气因此受制而生病;胸中不利,阴痿大衰,不起肾水的作用。腰椎疼痛,动转不便,厥逆上气。心下痞痛,少腹痛
    其他在泉、主运、客运,均各有所主之病。
    大司天之气与历代医家用药的关系
    1刘完素,字守真,号通玄处士,又号真崇子,金代承安年间,赐号高尚先生。家居河北省河间县,故后人又以刘河间尊称之。
    刘河间约生于公元1120年,卒于1200年。时值第六十五甲子:由公元1144年始,至1204年止。也就是他在24岁以后,大司天即进入阳明燥金司天的范围。他54岁开始,进入少阴君火在泉的范围。总之他一生中所处的均属燥火行令的节气。其著《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的时间,据此书自序,正是金大定丙午年;即金世宗大定二十六年,公元1186年。时值少阴君火在泉之节令。
    宋代以后,《和剂局方》盛行,一般人习惯用辛燥温补之剂。但是因为他在政和年间(公元1111至1118年)奉诏编写《圣济总录》时,开首第一、第二卷即专门论述运气学,故明白当时火燥行令的现象。因此在《伤寒直格·序》中云:“六经传授,自浅至深,皆是热证,非有阴寒之证。”这就是他在临床上所见到的事实。
    因此,在病理上,他提出六气皆从火化的理论,认为火为致病之源,云:“火本不燔,遇风冽乃焰。”“湿为土气,火热能生土湿。”“金燥虽为秋阴,而其性异于寒湿,而反同于风热火也。”
    在治疗上,尝谓:“或大下后,或再三下后,热势尚甚而不能退;本气损虚而脉不能实。拟更下之,恐下脱而立死;不下之则热极而死。”可见热燥燎原之一斑。因此,“寒温诸药不能退其热劳之甚者。或湿热内除,下利不止,热不退者。或因大下后,湿热利下不止而热不退;脉弱气虚,不可更下者。或诸湿热内余,小便赤涩,大便溏泄频并,少腹急痛者,必欲作痢也。通宜黄连解毒以解之也。”燥毒加火毒,是以下之又下,痛仍不去。
    观其在《宣明论方》的代表方,如防风通圣散,通治诸种热证。全方17味,其中苦寒药4味,咸寒1味,甘寒辛寒2味。寒凉药占一半强。神芎丸,除热主方,全方总重13两,大黄黄芩、牵牛共8两,黄连半两,滑石4两,已居大半。其他大金花丸、双解散、三一承气汤、三花神丸、人参白术汤,均是苦寒滋阴之药,呼应其火燥司天的气机。
    《四库提要》云:“完素生于北地,其人秉赋多强,兼以饮食醇酉农,久而蕴热,……故其持论,多以寒凉之剂,攻其有余,皆能应手奏功。”其实生于北地之医家如李东垣,河北保定人,则主补土,王好古山西太原人,则主用桂附丸、铁刷汤、胡椒理中丸,皆是去阴毒的温热药,可见完素用寒药非地理的缘故。
    2朱丹溪,原名震亨,字彦修,婺州义乌人,义乌有溪名丹溪,乃尊为丹溪。生于元代至元十八年,公元1281年。死于至正十八年,公元1358年,年七十有八。值六十七甲子(1264年始)至六十八甲子(1324年始)间。六十七甲子厥阴风木司天,少阳相火在泉。六十八甲子少阴君火司天,阳明燥金在泉,肺气受病,火燥用事。
    丹溪翁30余岁方因其师之要求弃儒习医。44岁当其医术日见精到之时,正是运入六十八甲子火燥用事之时。虽然他曾从罗知悌学,授以刘、张、李之书;然在他深入《内经》之后,悟知运气已变,乃提出与三家完全不同的“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
    此阴常不足的相火来源有二:一为物欲所感,情欲无涯,阴精乃亏。二是六气之火。
    其治分虚实,实火可泻,用黄连解毒之类,或大黄、芒硝、冰水之类。阴虚火动难治,宜补阴降火,用炒黄柏、生地黄之类,或用四物汤加炒黄柏、甲降火补阴。不只违反《和剂局方》好用硫黄水银等辛香燥热的原则相反,也与刘、张、李之用药完全不同。不是标新立异,而是敬顺阴阳四时,各随五运六气之故。
    故朱丹溪在《格致余论》中云:“《局方》流行,自宋迄今,罔间南北,翕然而成俗。……人之一身,阴不足而阳有余,虽谆谆然见于《素问》,而诸老犹未表章。”大肆批评时医不读《素问》,致不知当时火燥司天,阳有余而阴不足的气机。又云:“相火易起,五性厥阳之火相煽,则妄动矣。火起于妄,变化莫测,无时不有,煎熬真阴,阴虚则病,阴绝则死。”告诫世人:时行之气相火太旺,若再情欲竭阴,更相煽以妄动情欲,则真阴绝枯而死。
    朱丹溪力主滋阴,至明代张景岳又一反此说,力持“阳非有余”之说。岂天地之间人之病有二辙乎?其实,皆运气迁移之故也,非古今之病有不同。
    刘完素运值阳明燥金,故所用之药甘润咸寒泻下多。朱丹溪运值少阴君火,故甘寒滋阴多。
    3李东垣,原名杲,字明之,宋金时河北真定人。晚号东垣老人,生于金代世宗大定二十年庚子,入元十七年,卒于宪宗元年辛亥(公元1180至1251年),亨年72岁。时值六十六甲子(公元1204至1264年)中元太阳寒水司天,湿土流行。即24岁时已进入寒湿之运,所见无非寒水流行之病。尤其晚年54岁以后到72岁,16年中,更是六十六甲子在泉寒湿之运。
    东垣因高堂有疾,为俗医误治致死,乃向易水张元素学,尽得其传。张元素曾梦异人授以《内经主治备要》,亦即精通《内经》之义。罗天益《内经类编序》曾云:“元素治病,不用古方。”其说曰:“运气不齐,古今异轨,古方新病,不相能也,自为家法云。”可见张元素精通运气之学。
    东垣在济源任职时,即公元1201年前后,正值阳明少阳火燥将过之时(1204年即交太阳寒水运)事。据元砚坚东垣老人家传云:“泰和中(公元1201年),岁饥,民多流亡,君极力赈救,全活者甚众。……民感时气疫疠,俗呼为大头天行,医工妄汗之不效,复下之,比比至死。君独寻流讨原,察标求本,制一方与服之乃效。”此方即普济消毒饮,活人无数,时人称为仙方,曾刻于石碣,以广流传。事迹见《东垣试效方》。
    火燥之运,汗之则津液枯竭,何堪再下?《伤寒论》221条:“阳明病,脉浮而紧,咽燥、口苦,腹满而喘,发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身重。若发汗则躁,心愦溃,反谵语。若加温针,必怵惕,烦躁不得眠。若下之,则胃中空虚,客气动膈,心中懊,舌上胎者,栀子豉汤主之。”189条:“阳明中风,口苦咽干,腹满微喘,发热恶寒,脉浮而紧,若下之,则腹满,小便难也。”阳明病脉浮而紧的表证,若发热恶寒,固不可下。若发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不可发汗,也不可下;何况大头天行?
    可是,到公元1232年(金哀宗天兴元年)蒙古兵围汴,东垣与元好问避居聊城。东平六年,著《脾胃论》、《内外伤辨惑论》时,由于司天已运值太阳寒水的湿土在泉运(1234年以后),故主张“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脾胃论》)、“脾胃既损,是真气、元气败坏,促人之寿”(《内外伤辨惑论》),“春生夏长,皆从胃中出也”(《脾胃论》)。
    他观察到一年四季中,皆湿土为病。春风之令,轻者气虚而受风邪,形成风湿相搏,一身尽疼,重者风湿挟阴火为病,身体沉重,走注疼痛等。长夏之令,湿热大胜,四肢困倦,精神短少,懒于动作,胸闷气促,肢节沉痛,甚至骨痿无力,兼小便黄少,大便溏泄,不思饮食,自汗体重。秋燥之令,若秋凉外束,则洒淅恶寒,面色不和,大便不调,小便频数,不欲饮食,食不消化。若秋凉太甚,则心腹胀满,时作疼痛。冬寒之令,则心腹疼痛,大便滑泄,腹中雷鸣,上吐下泻,手足厥逆,脐腹冷痛。或上热下寒,腰背胸膈闭塞疼痛,时嚏、涕泪多、涎多、鼻塞不闻香臭,大恶风寒等。总之,一年之中,湿寒贯穿,与前之治大头天行时之证状、治则、治方完全异趣。若非司天改变,如何解释?是以东垣创制补中益气汤沉香温胃丸、神圣复气汤,以利湿温中,得效甚众。
    4张介宾,字景岳,明代万历时人,专主温补。生于公元1561年,死于公元1639年。时值第七十二甲子(1564年始,至1624年止)太阳寒水司天,太阴湿土在泉,寒湿用事,是以温补奏功。
    叶秉敬于《类经》序云:“自癸卯岁始(1603年,万历三十一年),余以苦心诵著,耗脾家之思虑,兼耗肾家之技巧,于是病泄泻者二十年(至1623年寒湿司天止),医家咸以为火盛,而景岳独以为火衰,遂用参术桂附之剂,培命门之火,而吠者竞起,余独坚信不回,服之五年而不辍,竟使前病全瘥,而脾肾还元。”
    参术桂附之剂连服五年,若非身中寒湿太甚,外中寒湿之邪也太甚,何可堪受?经云:“正不虚,邪不入。”脾肾本虚,遇太阳太阴之邪,其病自生。病不从此治,治不从运气着眼,何能全瘥?
    张介宾又于其《真阴论》中云:“自余有知以来,目睹甘寒之害人者,已不可胜纪,此非时医之误,实二子传之而然,先王仁爱之德,遭敝于此,使刘朱之言不息,则轩岐之泽不彰,是诚斯道之大魔,亦生民之厄运也。”又云:“尝见多寿之人,无不慎节生冷,所以得全阳气,即有老人亦喜凉者,正以元阳本足,故能受寒,非寒凉寿之也。”
    由上数语可见张介宾善用温补元阳之用意,实肇自寒湿之气运。若使刘、朱处在张介宾的时代,也是使用温补剂。
    5吴又可,生于公元1592年卒于1672年,生当明末。第七十三甲子始自1624年,又可32岁,厥阴风木司天,少阳相火在泉。
    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辛巳,疫病大流行,辛巳,中运少羽,水弱不能制火,木火相生,故一派炎燎。又可经此疫病之历练,提出戾气之说,作《温疫论》,论中述温疫初起:“先憎寒而后发热,嗣后但热而不憎寒也。……此邪不在经,汗之徒伤卫气,热亦不减。又不可下,此邪不在里,下之徒伤胃气。”即谓当时之病,邪在少阳半表半里
    故又可用达原散等少阳药治之以全活甚众。康熙二十三年,即公元1684年以后,火燥运中,时医遵用又可之书,每多效益,运气相近故也。然自乾隆九年(公元1744年始),为第七十五甲子太阳湿土,时医若循又可之书,施治反乖。
    日本人源元凯在所著《温病之研究》(见《皇汉医学丛书》第八册)序云:“先大夫温恭府君(即源元凯,此序为其子德舆所写)也,天明戊申(即公元1789年,为第七十五甲子太阴湿土司天),疫气流行。延门合户为之死者,不可胜计。当时疫气一变(即由君火变为湿土),而上盈下虚,属少阴证者多(即湿土证)。初尚依又可氏法而疗之,不能获救。于是焦神覃思,求有所以救济。适读岭南卫生方,始有所发。乃用附子,往往起死回生焉。自此以往,疗疫数百人,豁然贯通,左右逢源。”
    运用大司天可以解释的医学病例,累篇累牍,不可数记。《世补斋医书全集》中曾引钱仲阳、陈文中、丹溪、北宋东平董汲、明汪机、费建中、清?陵庄在田、陆九芝等人治小儿之经验,证明其用药全合大司天之气运。兹不录。
    结论
    《伤寒论·伤寒例》云:“凡时行者,春时应暖而复大寒,夏时应大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此非其时而有其气。”此指在不同的司天之下,春不温,夏不热,秋不凉,冬不寒。若是大司天,则在此60年中,气机亦同此一气,则巳亥年不温,子午年不热,卯酉年不燥,辰戌年不寒,丑未年不湿。而大司天之理已由上所论可以证明并非虚构,实有其气,确有其物。
    医者明此,则可以知当今属何大司天之气,以明白民所伤何气,当用何药以治之。才不会“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而辨证诊治方更落实,而痊病有望。只是病有非时行之邪所伤,即上所述,也有时行正气所伤之伤寒、秋燥、夏暑、春温。《伤寒例》云:“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此即指时行之伤寒。是故滑寿与河间同一司天,其医案乃有运用桂附者,医之不可偏执者概皆如此。
    大司天的气运固然会影响整个60年的气机,然而病有四时之正气、非时行之气与伏气三种,考虑病机时,大司天的原理只是其中较重要的一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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