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年末，一种世界首次发现的烈性传染病突然袭击广东，佛山、中山、河源相继发现了类似的病人。这种后来被定名为“非典型性肺炎”的疫病发生之初，并没有人敢去惊动邓铁涛。没有谁敢去请这个87岁高龄的邓老到传染区会诊，没有谁敢去给他老人家下达任务。 但是这个在捍卫生命的疆场上驰骋了大半个世纪的老中医要求 2003年1月28日早上，邓老的弟子邹旭，接邓老到省中医院二沙岛分院，会诊心脏病患者和一位患有侧索硬化肌肉萎缩的俄罗斯患者。在路上，邹旭忧心忡忡地告诉邓老，他的妻子（急诊科护士长)感染了“非典型肺炎”已经3天了，高热不退。邓老根据所报告的病情症状，提出处理的意见并强调必须停用抗生素与激素。在二沙岛会诊之后，送邓老回程之时，邓老再一次严肃地对邹旭说：你必须马上回去把抗生素与激素停掉！用中药治疗。邹旭回去按指示把抗生素停掉，辩证处方，寄望于中药。值班医生在旁说，停掉西药行吗？邹旭坚持用中药治疗妻子3天后，烧退了，肺部的炎症改善了，看来可以逃过一劫了！ 就这样，邓老在第二线拉开了介入抗击“非典”之战的序幕。 后来，国家科技部中医药科技情报所所长贾谦等为抗击“非典”，到广州中医药大学调查研究，访问邓老：中医能否治疗非典？中医对非典的诊治有什么看法？访问后建议邓老赶快写文章，以便全国中医介入抗击“非典”时参考。 邓老第二天便执笔为文，写完重要的部分，又授意其学术继承人邱仕君教授接着把文章写完。因为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传染病，必须言之有据。因此邓老让邹旭把他诊治妻子的典型的“非典”病案，详细整理出来放在文章的后面，以证实中医的确可以战胜21世纪的瘟疫。邹旭于4月下旬还代表邓老参加在北京由贾谦等组织的介绍广东抗击“非典”经验的会议。 另外，这之间又发生了一些小故事。 2003年2月5日，省中医院举行专家座谈会，邓老在会上分析了脑中储存的关于“非典”症状的信息，明确提出“春温伏湿”的观点。 2003年2月中旬，在广东省名老中医座谈会上，邓老谈到“非典”的致病原因和走势时说：“按《皇帝内经七篇大论》中五运六气的学说，2003年是火运不及之年，司天之气，为太阴湿土；在泉之气，为太阳寒水。所以这一年的气候以湿寒为主导。而‘非典’的致病物质与气候有关，这种湿寒气候适合邪气的生活、繁殖。到了夏天，天气转暖，寒湿过去了，‘非典’就会逐渐消失。” 他的徒弟，也是广州中医药大学的一位教授听了，不禁为之咋舌。私下里说：“邓老好大胆子，现在就敢断定‘非典’什么时候走？” 疫情的走势，也证实了邓老的语言，这是后话了。 事实上，西医学界重视环境医学是近数十年的事，而中国几千年前的中医理论就包含了环境医学，邓老又一次弘扬了国粹。 授中医以武器抗击“非典” 2003年2月6日，广州市非典型肺炎进入发病高峰期，疫情紧急。广东省中医院早已建立起隔离病区，腾空了ICU（重症监护室)，集中全院人力、物力支援抢救病人，其后，又在芳村分院建立了隔离病区。中医药大学附属一院也收治了大批病人，中医院与学校还负担着广州以至全省西医院的会诊任务，可以说，广东中医界已经全线披挂上 有一天，邓老与省中医院院长吕玉波在同车赴会途中，发现身旁的这个50岁刚出头的自称为“没有垮不过的坎”的坚强汉子，一脸疲惫，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邓老怜惜地望着他，鼓励他说：“玉波啊！别急。战胜‘非典’，中医是个武器库。‘非典’对于中医来说，是个挑战，也是个大显威力的机遇。” 吕玉波有点茫然地望着对面的邓老，还未完全理解他的话，车子已经到了。 邓老认为：当前，增强中医界对用中药抗“非典”的信心，是战胜"非典"的关键。这位医史大家还反复援引了几千年来中医与瘟疫作战的历史功绩，来论证疫魔是可以降伏的。 在会议上，在文章中，邓铁涛都这样讲述中医的历史：“中医在治疗传染性、流行性热病上积累有丰富的经验。远在《黄帝内经》就对伤寒、热病有了很多论述。东汉张仲景著有《伤寒杂病论》，是后世治疗这类疾病的法式。天花自建武年间流布海内以来，肆虐千余年之久。至明代发明出人痘接种法，传播全世界，并成为牛痘接种法的先导。明代吴又可提出传染病的戾气学说，与今日之病原微生物致病说极为相似。清代出现了许多新的传染性热病，以叶天士为首的医学家总结出温病学说，他们提出温病的病因理论，在不明致病微生物的条件下，用卫气营血与三焦辩证的方法与独特的方剂，治愈了许多传染性、流行性热病。1957年北京流行乙型脑炎，蒲辅周用温病之法，取得90%的疗效。60年代，广东麻疹大流行，因合并肺炎而致死亡的婴童不少，广州中医学院医疗队用透疹清热之法，使病死率急速下降。” “总之，中医的温病理论及其辩证方法是传统医学治疗“非典”的理论武器，要在抗击‘非典’中很好地继承发扬，运用创新。”邓老指出。 2003年3月，国家科技部中医药科技情报所所长贾谦专程从北京到广东调查“非典”并拜访了邓老，邓老侃侃而谈，向他阐述了上述观点和广东中医临床治疗“非典”的情况。 贾谦越听越兴奋，像战士获得新武器。他对邓老说：“我回北京马上组织一个老中医抗‘非典’的座谈会，请您就这些见解写一篇文章，三日之内寄到北京。” 当晚，邓老立即打电话召集他的徒弟、邓氏学术继承人邱仕君，还有弟子邹旭，由邓老分配任务，完成“论中医诊治非典”的学术论著。 这篇文章，有理论有实践经验，如期寄去北京，先是被科技部刊物刊登，继而在全国名老中医座谈会上由邹旭代表讲读。这是我国首篇发表的论中医治疗“非典”文章，随即被国内外多家报纸杂志转载，成为中医抗“非典”的“经典”。它给了广东、全国以至世界中医界以武器，以信心，以力量！ 2003年4月15日，国家主席胡锦涛不顾个人安危，从北京飞临疫区广东。他深入医院、街巷、工厂、社区、学校，还亲临广东省疾病控制预防中心观察，与广东医疗卫生专家座谈。邓铁涛从电视上看到这些镜头，内心激动不已。 后来，邓铁涛看到了胡总书记离开广东没几天，即2003年4月18日，卫生部非典预防领导小组就通知，向 尊敬的胡锦涛总书记： 您亲临广州指挥“非典型肺炎”之战，爱民亲民的形象永远留在广州人民和全国人民心中。 您对吕玉波说：“中医是祖国的伟大宝库，应该在‘非典型肺炎’的治疗中发挥作用”。 我是一位中医，今年87岁了。我有责任出点力！我是中共党员，有责任向您反映中医的问题，供您决策参考，因此附上拙作三篇，希望总书记在日理万机之余，费神赐阅，是为万幸！ 邓铁涛草草写就书信，连“非典”掉了个“典”也来不及抄正，只是在旁边加上，就附上“论中医诊治非典型肺炎”及“正确对待中医药学”等3篇文章，连忙用特快专递邮寄到北京请彭佩云副委员长收转呈胡总书记。同时还写了短信，也附了3篇文章给国务院副总理兼卫生部长吴仪。 一周之后，邓铁涛接到中央卫生部副部长兼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佘靖的电话：“邓老啊！您写给胡总书记的信，他收到了，他要我打电话谢谢您！谢谢！” 接着，邓铁涛从“新闻联播”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兼卫生部部长、全国防止“非典型肺炎”指挥部总指挥吴仪，当天下午与在京知名中医专家座谈。吴仪强调，中医是抗击“非典型肺炎”的一支重要力量，要充分认识中医药的科学价值，积极利用中医药资源，发挥广大中医药医务人员的作用，中西医结合，共同完成"非典型肺炎"的使命。 吴仪指出：“中医药学凝聚了中华民族的聪明智慧，是我国各族人民在长期与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不断创造、积累、丰富和发展起来的一门科学，在重大疾病防治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形成了独特的理论和有效的方法，是我们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医药学不仅对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而且对世界文明进步产生了积极影响。此次疫情发生之后，中医药专家研究探索‘非典型肺炎’的发病和诊疗规律，积极运用中医药、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救治病人，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邓铁涛觉得这番话，说到心坎里去了，他深信，吴仪副总理是吸纳了包括他在内的一批老中医的意见的，他由衷感到欣慰。 为年轻专家壮胆 2003年4月，香港特区政府医管局几次派人考察广东中西医结合治疗“非典”病人的效果之后，在4月中旬正式邀请省中医院派中医支援香港。 几经考虑，并询问邓铁涛的意见之后，院长吕玉波决定选派呼吸科主任林琳副教授和院长助理杨志敏副教授两位年轻专家去香港。因为她们是从中医院收治“非典”病人起就一直负责这件事 出征前，吕院长请邓老参加送行宴会，为将士壮行。两位年轻的女专家在师傅邓老面前袒露心迹：此次任务很有意义，但是压力很大！“非典”是全新的疾病，我们在广州虽然解除了100多宗病例，但对它的整个发病特点未必完全掌握得了。 邓老叮咛说：“你们两位不是孤军奋战，身后有整个省中医院，有我们这班老中医在撑着你们，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事情，随时在晚上7点到9点钟来电话，我随时贡献智慧支援你们！” 带着邓老的鼓励，两人于5月3日到达香港，当天下午两位专家就去ICU看第一位病人，第二天又察看了21位病人，全部都是病程很长很重的，长期上呼吸机。病人长期服用激素、抗生素，整个状态按中医诊断是气阳亏虚，简直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定要用中医的整体辩证论治。 她们第一剂开出的药是益气温阳、通利二便之类的温药，使阳气恢复过来，但两人心里还是没有把握，开出方子之前赶紧分头打电话给名中医周仲英、颜德馨和邓老，详细讲述了病人的症状。 电话里传来邓老果断的声音：“有这样的症，就用这样的药。”几位名师分别提出几个药方，并要他们注意活血化淤。 杨志敏在援港日记上写道：幸好有一批有丰富临床经验、身经百阵的老专家做我们的后盾，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邓老牵挂着在香港作战的弟子，每晚都在家等着他们的电话，哪一晚没有通话，他就打电话问吕院长：“杨志敏、林琳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在两位专家细心为香港“非典”患者治疗的时候，杨志敏突然发热，多日不退，她不忍心让邓老担心，但又急于痊愈回到病房去，只好打电话将自己开的药方向邓老请教。邓老牵肠挂肚，要杨志敏留下电话号码，半个小时之后，邓老又打电话到香港，叮嘱杨志敏加一味鱼腥草，还说：“幸好刚才要了你的电话，不然找不到你，我会坐立不安的”。邓老对弟子如父女的深情，令杨志敏事后说起来还落泪。 2003年5月30日，杨志敏向邓老报告：从5月3日起她们一共诊治了39位病人（115人次)，其中19人是在ICU的重病人，20人在普通病房的病人。目前10人已出院，9人病情有改善，1人离开ICU。6月23日，杨志敏又向邓老报告：两人已经到9间急诊医院诊治了48人；康复医院一间，诊治了56人，主要工作重点已经转移到康复病人身上了。 2003年7月7晚，杨志敏兴奋地向邓老报告：今天香港60多个社团向抗击“非典”中表现突出的医护界精英进行嘉奖表彰。我和林琳有幸被评为有特殊贡献的中医师，获得了“抗炎勇士”纪念章。 邓老高兴地祝贺她们，并鼓励他们继续为中医增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