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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九年上访揭开安徽阜阳中院腐败窝案


张子海：我没想到吃了饭不给钱（资料图)
今年8月底，曾担任阜阳中院院长的尚军(女)、刘家义、张自民，因涉嫌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分别被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侦查终结，移送安庆滁州六安审查起诉


“害群之马不除，法院形象难树；腐败法官不清，法院建设难上。”说这句话的人名叫张自民，安徽省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时任院长。时隔一年后，张的正面形象“轰然倒塌”。今年4月，张自民从公众视野中消失，被传闻“双规”


24万元属于张的执行款，被阜阳市中院原经济审判二庭副庭长薛懿“吞下”。经过多方努力，案件大白于天下，薛懿“落马”并获“无期徒刑”


《法律与生活》杂志 特约撰稿 张显义


2006年6月11日，阜阳市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隆重举行。在本次为期4天的会议上，由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空降”的袁春，顺利当选为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3个月后的9月8日，在阜阳市第三届党代会上，袁春再度当选为阜阳市委委员。据阜阳当地人士介绍，由省高院直接派员“空降”至阜阳中院任院长一职的情形，在阜阳历史上并不多见。


在此之前，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已经先后派出两人，到阜阳中院挂职副院长。记者了解到，两人的到任，是阜阳市委特地向安徽省委请示而来，其主旨正是为了全面加强法院班子建设。而袁春的到来，一个直接的诱因是，履新仅一年多的原阜阳中院院长张自民“轰然倒塌”，致使阜阳担心，直接从阜阳当地“提拔”，恐又重蹈张自民覆辙。


此前的2005年至2006年，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在爆发“腐败窝案”之后，相继爆发了三任院长“前‘腐’后继”的惊人案例，一再吸引国人眼球。2006年9月3日,来自安徽省人民检察院的消息称，8月底，曾担任阜阳中院院长的尚军(女)、刘家义、张自民，因涉嫌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分别被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侦查终结，移送安徽省的安庆市、滁州市、六安市三地检察院审查起诉。最新的消息是，9月19日下午，安徽省安庆市检察院就尚军涉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案向法院提起公诉。


法院“窝案”牵出重量级人物


安徽省阜南县农民张子海没有想到，他历经9年的执着上访，不仅“击倒”了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原经济审判二庭副庭长薛懿，而且掀起了一场法院系统的“反腐风暴”。


2005年，张子海成为全国媒体广泛关注的人物。由于在承包阜南县政府宾馆餐厅时发生纠纷，张子海与当地政府打起了官司。胜诉后，一个令人惊讶的事件发生了：24万元属于张的执行款，被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原经济审判二庭副庭长薛懿“吞下”。之后，经过多方努力，案件大白于天下，薛懿“落马”并获“无期徒刑”。


薛懿的“倒下”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因为他的揭发，阜阳中院原副院长朱亚、原执行庭庭长王春友、原经二庭庭长董炳旭、原经一庭庭长陈和平等数名法官先后被“双规”。阜阳市颍州区和颍泉区法院的多名法官也与薛懿腐败案有涉。目前，部分人员已经先后被判，身陷囹圄。


当是时，阜阳当地部分知情民众并未感到“满足”，而是认为应该还有更大的“鱼”尚未浮出水面。一位法院系统人士曾经私下指出，中院“窝案”的背后，隐含着一个重要的人物——刘家义。此时，去职阜阳中院院长不久的刘，担任阜阳市政协副主席。这位知情人说：“薛懿为了当副庭长，送给刘家义10万元，薛懿落马后，刘家义必将逃脱不了干系。”


这位人士的猜测，很快变成了现实。2005年9月28日，阜阳市政协举行二届二十三次常委会议，通过了《关于撤销刘家义政协第二届阜阳市委员会委员资格、免去政协第二届阜阳市委员会副主席职务的决议》。


2006年6月26日，安徽省淮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受理了由淮南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刘家义涉嫌受贿一案。时至今日，一审判决还未作出。


据检方的指控，刘家义的主要问题是，通过关照手下、提拔干部、发包工程、安排工作、审判案件等渠道，多方收取钱财，涉及商业贿赂、司法腐败、人事腐败等。


起诉书指出，1999年春节前，时任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助理审判员的薛懿到刘家义的住处，送给其5万元，希望得到提拔。当年8月，经刘家义提名，薛懿被任命为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员、经济审判二庭副庭长。此后，为表示对刘家义的感谢和日后得到进一步关照，薛懿于2000年至2004年间，送给刘家义4.7万元和4000元购物卡。由此可以看出，这一情节与事前知情人士猜测的并无二致，刘的落马与薛懿的揭发密切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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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检察机关查明，刘家义在担任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时，共收受法院系统12名民警贿赂现金45.2万元，还收受民警为其送去的多台空调、家具和笔记本电脑等贵重物品。


利用在建工程捞钱，是刘家义的另一个捞钱渠道。检方指控，1997年5月，阜阳市某建筑安装工程公司承建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1号、2号家属楼。为了尽快结清工程款，该公司项目经理孙某于1998年元月和1999年元月，两次送给刘家义家眷4万元。1999年底，孙某为了继续承建3号、4号家属楼工程，又于2000年元月给刘家义送去2万元，不久，该公司承揽了该工程。为了表示感谢，孙某于2001年春节前，送给刘家义5万元。在结算该项工程款时，刘家义又收下了孙某给其送去的4万元钱。检察机关查明，刘家义在工程发包过程中，共收受了他人贿赂38.3万元。


在担任中院院长期间，刘家义还不忘利用审判案件收好处。据了解，1998年，阜阳市中院受理了李某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非法买卖枪支、弹药罪一案。为使李某得到从轻处理，同年春节、中秋节，李某的姐姐两次到刘家义家中送给刘 5000元。后中院审判委员会在讨论该案时，刘家义改变了合议庭及部分委员对案件的定性和量刑意见，决定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和私藏枪支、弹药罪判处李某有期徒刑9年。为表示感谢，李某姐姐又于1999年春节、中秋节到刘家义家，送去50 00元现金。


检方还查明，刘家义在担任利辛县委书记期间，共为5人安排职务，收受他人贿赂7.35万元。此外，在中院院长位置上为他人安排工作，收取礼金数万元。


目前，据可靠的消息介绍，因为种种原因，安徽省高级法院指定让滁州市中院管辖刘家义案件。“据预计，如此一来，刘的一审判决结果估计要等到明年”。

桃色新闻缠身的女“院长”


与刘家义几乎同时落马的，还有原阜阳中院院长、市委副书记、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的尚军。


据知情人士介绍，2005年上半年，尚军从阜阳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转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离别当天，刘家义也在会场。当日，尚军非常激动，在近半个小时的离职讲话中，一再提及要为“家乡做贡献”。与平常讲话方式不同，尚军当天给人“语不成句”之感。


“我预感到，尚军很快就要出事。”这位知情人士说，“王昭耀的落马，尚军必然逃脱不了，而且在阜阳，尚军的官声不好，水平也不能令人佩服！”


2005年10月初，尚军被免职。之后，阜阳当地人再也没有见到她的“芳踪”。后来传出消息，尚军已被“双规 ”。


当下，官方对于尚军的案件尚未作出正式发布，民众获取的消息源只能从非正式渠道。正是在这种信息不对称中，关于尚军的传言相当庞杂，最为集中的一点是：以女色先后攀上两名副省级高官，如同坐直升飞机般地“跃升”。


“尚军从副科到副厅，用了不到6年时间，简直是坐直升飞机。”一位熟悉尚军的法官表达了对尚军快速提拔的感慨：“她才初中学历，不像刘家义和张自民，他们是科班出身，一个中文一个法律，而尚军既非中文，也非法律。”


据了解，尚军是安徽省太和县城关镇人，初中毕业后到县城一家食品厂当工人，后来调到了县公安局水上派出所成了一名女警察。目前，据未经证实的消息称，由于姻缘际会，尚军结识了时任阜阳地委书记，后任安徽省委副书记的王昭耀。基于向上的需要，尚军与王昭耀开始关系暧昧，最终一路跃升至阜阳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


王昭耀高升之后，王怀忠成了新任地委书记。此后，尚军千方百计接触王怀忠，并最终得到王怀忠的鼎力帮助。在“ 二王”的倾心扶持下，尚军走马上任阜阳中院院长，而后出任副市长、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市委副书记等要职。


有知情人说，在这期间，上级部门不断收到群众写来的举报信，反映尚军以色谋权、行贿受贿、办案不公等问题，然而，这些信都最终转交到了尚军手里。尚军对那些她怀疑写举报信的人打击报复，该调走的调走，该“退休”的退休，该下岗的下岗。


当地有关人士甚至说，随着官位的升高，尚军的权力越来越大，她利用自己分管的工作，插手各种人事的安排，如果她自己搞不定，就利用与“二王”的特殊关系去摆平，直至干预司法。一时间，阜阳很多案子不是根据法律来审判，而是根据尚军的态度来决定。而这，也是阜阳中院窝案爆发的一个重要诱因。


随着“二王”的先后“倒下”，尚军变得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请了一段时间的病假。2005年5月，她曾经分管的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犯罪“窝案”被揭开了盖子，从法院副院长到刑庭、执行庭等正副庭长及一般法官，众多涉案人员被抓。同样属于她分管的阜阳市公安局，从副局长到原交警支队长、巡警支队长及一般民警，先后有多人受到处理。而这些人中不少是尚军亲手提拔起来的，不少案子与她紧密关联。由此，尚军开始感受到，自己离“那一天”也不远了。也因此，在离别阜阳时，她开始按捺不住“激动”，几乎“流泪”。


据安庆市检察院起诉书称，尚军涉嫌职务犯罪一案经省检察院指定其管辖。今年3月18日，该院对其立案侦查，3 月30日依法决定将其逮捕。检察机关指控称，1992年至2005年尚军在阜阳市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发包工程、提拔调动干部、分配安置工作和干预案件等途径，先后收受41人所送钱款人民币90万余元、美元200元，并为他人牟取利益。她还有98万余元的家庭巨额财产不能说明其合法来源。检察机关认为，应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检察机关在起诉书中还认定，尚军在案件侦查阶段能够积极主动地交代全部问题，根据法律规定系自首。她还积极检举揭发他人的犯罪行为，已经查证属实，有重大立功表现。


据说，尚军的第一笔受贿发生在13年前，张某将他人打成重伤被逮捕，张某家人找到尚军，送给她8万元。在尚院长的操作下，法院先是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案子拖了三年，后来只判了个缓刑了事。


据该案办案人员介绍，综观尚军全案，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讲义气”害了她，凡是有求于她的，她都一定想方设法给人办事；凡是收了人家钱的，也都一定会帮人办事，这一点在检方指控的41起涉嫌受贿事实中都不例外。发展到后来，她甚至连民事案件当事人的钱都敢收。


轰然倒台的“反腐斗士”


“害群之马不除，法院形象难树；腐败法官不清，法院建设难上。”说这句话的人名叫张自民，安徽省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时任院长。2004年底，他走马上任现职。不久，为全国广泛关注的“黑心法官”事件在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爆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张自民一直作为正面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但是，一出“闹剧”很快上演：时隔一年后，张的正面形象“轰然倒塌”。2006年4月，张自民从公众视野中消失，被传闻“双规”。之后，成为当地一个屡被提及的“反面人物”。


在阜阳当地民众眼中，张自民非常“正面”：毕业于名牌大学法律专业，平日相当低调，曾经主审过当地数起震动全国的大案子，其表现出的专业素质令很多人表示钦佩。


张自民走马上任于阜阳中院“窝案”之后。为了迅速稳定局面，张自民在阜阳中院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2005年初，在他的运作下，阜阳市委批准了《关于对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展的警示教育活动期间主动讲清所犯错误人员的处理政策》。这个政策的目的就是“能挽救的尽量挽救，要给阜阳中院的法官改过自新的机会”。张自民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今后对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再制定类似政策。”


张自民的举动彰显功效。2005年11月3日，一篇题为《阜阳法院：反腐风暴后奋力前行》的文章在部分媒体刊出。这篇由中院内部人士撰写的文章，可以观察出张自民的“作为”。文章说，张自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在查处这些腐败法官的问题上，阜阳中院不仅态度鲜明，认识清醒，而且自始至终予以全力支持和配合。没有丝毫地姑息迁就和遮掩护短，保证了案件查处的顺利进行。


当其时，此类的正面文章在部分媒体上经常刊发，在塑造阜阳中院正面形象同时，也让人们对张自民抱有很大的信心。只是，张自民最后的表现，让善良的人们再次失望。


“万万没有想到，张自民亲自掀起的反腐风暴还没有结束，他自己就先‘进去了’。”阜阳市一位知情人士称，“去年，张自民的儿子在合肥出车祸，对方损失严重，张自民花了近10万元才摆平，当时我就感觉钱的来路不明。”


与这句话相印证的是，2006年7月29日，阜阳市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免去了张自民的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职务。至此，张自民的落马，得到公开的确认。


这又是一个被王昭耀拉下马的人物。当地知情人士称，张自民为了当上阜阳中院院长，通过时任阜阳市委副书记的尚军，找到王昭耀，行贿数万元。王昭耀落马后，很快供出了张自民。


张自民落马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阜阳中院办公大楼事件。在一次会议上，阜阳的一位市领导曾经公开对这个大楼 “颇有微词”。“一个办公大楼，竟然前后花去了4000多万元，真是匪夷所思！”而张自民，曾经担任过阜阳中院分管基建的副院长。


一个已经被证实的消息是：目前，张自民被关押在安徽省六安市看守所，省检察院反贪局认定，张自民涉嫌受贿80 多万元，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100多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当地一位律师指出，张自民的爱人没有工作，三个孩子都要上学。同时，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花销很大。


除了三任院长接连出事外，阜阳中院原副院长朱亚、王建民也相继落马，原阜阳市颍东区人民法院院长刘玉于8月2 2日因为涉嫌受贿58.8万元被提起公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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