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逊斋先生是近代著名的
伤寒家,八纲辨证法的代表人物,他的《伤寒论改正并注》已有学苑出版。书里的前言提到他的女弟子不断将经方医案发表在报上,可惜生前没有集结成书。我查过现有文献中只有熊寥笙的《伤寒名案选新注》选录了一篇他的
麻黄升麻汤医案,其用方之老到令人叫绝。
欣喜的是,经益民老人的努力,挖掘出陈逊斋的部分医案,发表在铁
杆中医网,今天我也一并转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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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机与方证对应,守得住仲景之经方,又守得住经方的用药法则,方为仲景之高徒。陈孙斋先生就是这样的高徒之一。
陈孙斋,福建长乐人,系清代名医陈修园后裔,近代南京四大名医之一,现代已故名医方药中是他的学生。陈氏的代表著作是《伤寒论改正並注》。是石印本,发行量极少,世罕有知之者。此石印本之一,几经辗转磨难,所幸最终收藏于
成都中医药大学图书馆。“经方以不加减为贵也”之语,就是出自陈氏的经典的传为佳话的医案里。兹将其医案分批发布于后,以供同仁学习讨论。
一、辨脉阴阳俱微医案
太阳病未解,脉阴阳俱(停){微}必先振栗汗出而解。但陽脉微者,先汗出而解,但阴脉微者,下之而解。若欲下之,宜
调胃承气汤。
微是阳虚之脉,不可汗亦不可下。今阳微可汗,阴微可下,实出寻常脉法之外。盖微脉不可汗下,是病理之常,脉微可以汗下,是病理之变。
前四年,由及门林理明介绍,治一新街口夏姓笔墨商人之女,年五岁。最初
发热恶寒,全身疼痛。翌日不觉发热,而身疼不止,
气喘不休,四肢冷无汗,两手脉微,似有似无。小儿科邵君,进
附子理中,因口噤不得入。急诊其少阴、趺阳两脉极和平。令以
通关散灌鼻中,少顷口开,进
杏子汤一剂。计
杏仁三钱,麻黄一钱半,
甘草一钱半。服汤后约半小时,大汗淋漓,四肢已温,气亦平复,两手脉跳动如常。夏商大喜,制“万家生佛”,“起死回生”寸楷两种以资纪念云。
民十六年之秋,奉令防丁,军次湖市,乡人陈阿炳病剧,急促冒雨延诊。六脉和平,两脚少阴脉微弱欲绝,四肢冰冷,谵语不已,苔涸无液且黑,大便下清水,腹部青筋浮起,重按作皱眉状,神志半明半寐。急进
桃核承气汤,二便皆下黑血,少阴脉已出,時呼
腹痛。原方加
芍药一剂,大下数阵,脉平而愈。
上述两节,皆诊寸口少阴,若依难经脉法,以寸尺分阴阳,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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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逊斋先生不仅能继承仲景《伤寒论》的学术思想,而且在继承的基础上又有所创新、发展,堪称“仲景之高徒”。
第一、陈氏将经文(停)字之下,注明一{微}字。从脉理来讲,此二字同义,都是指“脉象隐伏不出”(《伤寒论讲义》)。但陈氏所注通俗易懂。陈氏对仲景的言词心领神会,的确是仲景之高徒。
第二,陈氏谨遵仲景训诫诊脉辩证,的确是仲景之高徒。正如《伤寒论.原序》: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终始顺旧,省疾问病,务在口给,相对斯须,便处汤药,按手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仿佛,明堂闕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夫欲视死别生,实为难矣。 第三、陈氏运用经方,活学活用,不是刻板地照搬方证条文,而是又参考方证以外的脉证条文,结合临证实际,全面细致地辨证,确诊病机。做到方证与病机对应,不妄加减,效如桴鼓之应。能做到这一步,的确是仲景之高徒。如发汗用杏子汤,来自《金匱要略》水汽篇。杏子汤即是甘草
麻黄汤(甘草二两,麻黄四两)加杏子。按常理是治风水脉浮无汗属风寒者。而论下法,陈氏也没有死守“若欲下之,以调胃承气汤”句下,用的是桃垓承气汤,而不是调胃承气汤。因为病者有腹部青筋浮起,大便下清水,神志不清的瘀热在里的病机指针。所以
桃核承气汤不属于调胃承气汤的加减方。二者方名与药物组合不同,适应的病机各别,不能错用。
第四、陈氏遵循仲景辨寒热虚实之明训,善于辨别脉证的真假,能针对病机本质施治,的确是仲景之高徒。
如脉证没有假象,脉微弱而证候也属虚像,显示脉证与病机一致,就得虚则补之,是为正治。故他说:“盖脉微不可汗下,是病理之常。”若脉证有一部分是假象,或寸尺脉微,或足脉微,又伴有四肢厥冷,而其它证候却属实像,就得舍脉从证,实者泻之。当汗则汗,当下则下,是为从治。故他说:“脉微可以汗下,是病理之变。”总之,以上两个医案都是针对真实假虚的从治法。若是认假作真,妄投温补就铸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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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桃核承氣湯證醫案
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則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當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
桃仁五十個,大黃四兩,
桂枝三兩,
炙甘草二兩,
芒硝二兩)。(《傷寒論》第106條)
鎮江唐君,患
盲腸炎,中央醫院謂宜開刀,遲則不救,就余求診。大便六天不行,苔黑,發寒熱,盲腸部分痛甚,時縮其腳,脈不洪大,投桃核承氣湯加
白芍,三劑而愈。
同道戴君洛鄉黃君,有母年已古稀。每溺時少腹痛不可忍,溺後安然無恙,小便並不黃赤,亦不少,多痰,咳則牽及胸脅作痛。易中西醫十餘人,均告束手,戴君邀余往治。斷為飲血兩病,一為痰飲,一為蓄血,宜竣攻不宜滋補。諸醫以為年老,一味議補,又不知兩證併發,故久治不效。爰先進十棗湯一劑,再進桃核承氣湯三劑,兩證先後皆愈。
桃核承气汤下胎催生有奇效。曾治鼓樓車站國光
石灰公司朱姓婦,妊娠四月,自用某種草藥打胎,一晝夜胎大動,不得下,腹大痛,汗涔涔下,號哭不已,小便流血。投本方約三十分鐘胎即下,產婦平安。又前兩江總督劉坤一之斤媳,妊娠六七月,腹不大也不痛,斷為死胎。用本方合桂枝
茯苓丸二劑胎下,胞內死孩頭部已腐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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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针處披寒醫案
燒針令其汗,針處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衝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更加桂二兩也(桂枝五兩,芍藥二兩,生薑三兩,炙甘草二兩,大棗十二枚)。
针处披寒,即傷口被微菌侵入也。核起而赤,即傷口發炎也。此時體溫血液均奔集患處,故其形如核,且色如赤。若久而不消,往往化膿為敗血腫膿之症。宜急為溫化。內服桂枝,外施火灸,使血不結,熱不滯,則腫自消,核自散。西醫無此治法,但以熱水溫復,用意相同而效力甚緩。余去年患黑熱病,注射斯錄波霜,針處腫痛,並無奔豚病狀。進桂苓甘草湯重用桂枝,外用艾灸,旬日而愈。即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原方加桂。
四、藏結醫案
何謂藏結?答曰:如結胸狀,飲食如故,時時下利,寸脈浮,關脈小細沉緊,名曰藏結。舌上白胎滑者,難治(《傷寒論》第129條)。
藏結無陽證,不往來寒熱,其人反靜,舌上胎滑者,不可攻也(《傷寒論)第130條)。
病脅下素有痞,連在臍旁,痛引少腹入陰筋者,此名藏結,死(《傷寒論》第167條)。
前年治一藏結症,胸下硬滿不痛,形如玉蜀黍,脈浮而微細,且間歇,苔白滑。病人是丁姓老嫗,住洪武北路五十一號,與汪精衛有葭莩親,西醫屢為攻下,力助不獲,擬人參湯合耆婆丸五服,又不敢用,卒致不起。
藏結症最初尚可攻時,宜服附子瀉心湯,與大黃附子湯,其後宜服烏頭桂枝湯,又其後宜服烏頭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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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小陷胸湯證醫案
太陽病,脈浮而動數,浮則為風,數則為熱,動則為痛,數則為虛。頭痛,發熱,微盜汗出,而反惡寒者,表未解也。醫反下之,動數變遲,膈內拒痛,胃中空虛,客氣動膈,短氣躁煩,心中懊憹,陽氣內陷,心下因鞭,則為結胸。大陷胸湯主之(大黃六兩,芒硝一升,
甘遂一錢匕)。若不結胸,但頭汗出,餘處無汗,劑頸而還,小便不利,身必發黃(《傷寒經》134條)。
小結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黃連一兩,
半夏半升,栝樓實大者一枚。《傷寒經》138條)。
三年前在京治一結胸病人,為周復之母,初病既無寒熱,亦未誤下。服本方一劑,痛硬均除。尚有心煩不安臥,再服梔子豉湯痊癒(大黃,芒硝,甘遂)。
小陷胸湯症,雖無大陷胸湯之劇,而同是水火交結,且水結重於火結。故以黃連清熱,半夏除痰飲,栝樓開胸膈,比之大陷胸湯,甘遂則重於半栝,硝黃重於黃連。症重藥亦重,症輕藥亦輕。本方治胃病初起有特效。
六、
柴胡桂枝湯證醫案
傷寒六七日,發熱,微惡寒,支節煩疼,微嘔,心下支結,外證未去者,柴胡桂枝湯主之(桂枝一兩半,黃芩一兩半,人參一兩半,炙甘草一兩,半夏二合半,芍藥一兩半,大棗六枚,生薑一兩半,柴胡四兩。《傷寒論》第146條)。
曩與黃竹齋同治一孟姓男子,患風溫病。四肢疼痛,不可伸屈,中西交治多日無效。黃進桂枝附子湯,白術附子湯,續命湯,荊防敗毒散,均無效。余投柴胡桂枝湯三劑痊癒。仲景方本可通治百病,特運用之妙,不足語于尋章摘句之醫生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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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諸瀉心湯證醫案
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者,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大黃二兩,黃連一兩。《傷寒論》第154條)。
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附子瀉心湯主之(大黃二兩,黃連一兩,黃芩一兩,附子一枚。《傷寒論》第155條)。
傷寒五六日,嘔而發熱者,柴胡湯證具,而以他藥下之,柴胡證仍在者,復與柴胡湯。此雖已下之,不為逆,必蒸蒸而振,却發熱而解。若心下滿而鞕痛者,此為結胸也。大陷胸湯主之。但滿而不痛者,此為痞,柴胡不中與之,宜半夏瀉心湯(半夏半升,黃芩,乾薑,人參,炙甘草各三兩,黃連一兩,大棗十二枚。《傷寒論》第149條)。
傷寒汗出,解之後,胃中不和,心下痞鞕,乾噫食臭,脅下有水氣,腹中雷鳴,下利者,生薑瀉心湯主之(生薑四兩,炙甘草三兩,人參三兩,乾薑一兩,黃芩三兩,半夏半升,黃連一兩,大棗十二枚)。
傷寒中風,醫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數十行,穀不化,腹中雷鳴 ,心下痞鞕而滿,乾嘔,心煩不得安。醫見心下痞,謂病不盡,復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結熱,但以胃中虛,客氣上逆,故使鞕也。甘草瀉心湯主之(炙甘草四兩,黃芩三兩,半夏半升,大棗十二枚,黃連一兩,乾薑三兩。《傷寒論》第158條)。
半夏瀉心湯以連芩解熱結,以薑夏解飲結,以參甘棗健腸胃機能。凡胃腸炎病,吐利不止者,皆有特效。每用此方治慢性
痢疾及胃病,無不奏效。
半夏,生薑,甘草三瀉心湯治胃腸炎嘔吐下利甚效,久病尤效。凡誤服消導劑過,見下利不止者,無論發熱與否,便膿血與否,服之皆有奇效。
大黃黃連瀉心湯治一切上部充血症均效。三年前,參謀本部石科福得中風,倉促昏倒,脈大而數,頭熱足冷。投此一劑立愈。又鐘南中學學生陳緼玉病狂,暴躁如雷,孔武有力。同學知其若干日前曾被瘋犬咬,進此方一劑,病若失。
八、瓜蔕散證醫案
病如桂枝證,頭不痛,項不強,寸脈微浮,胸中痞鞕,氣上沖喉咽不得息者,此為胸有寒也。當吐之,宜
瓜蒂散(瓜蔕一分,
赤小豆一分,
香豉一合。《傷寒論》第166條)。
曩在洛陽,有軍界同事程賓殷患隔食病,飲食入口即吐,胸中痞滿難過。詢知平日身體尚強,脈無敗證,急投此方。為便利起見,易散為湯,用瓜蔕、赤豆、
淡豉各等分,一劑無效,再劑仍無效,胸中難過加劇。乃用原方各別研末,復混合之,再煎香豉成濃汁,調散服之。連服三次,病竟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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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温病醫案
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知母六兩,
石膏一斤,炙甘草二兩,
粳米六合,人參三兩。《傷寒論》第26條)。
傷寒,身黃,發熱者,梔子柏皮湯主之(肥梔子十五個,炙甘草一兩,黃柏二兩。《傷寒論》第261條)。
白虎加參一方,能治一切發熱煩渴之症,又治溫疫,又治斑疹之
消渴。本人治濕溫病,每用此方加白術頗效。
及門黃聯壁介紹一同鄉來診。詢其經過是濕溫病,遷延三月,諸恙皆愈,但身目皆黃,不安臥,心煩,小便不利。令服梔子柏皮湯加茵陳,二劑而愈。按黃疸病是濕溫病之一。
十、 甘草附子湯證醫案
風濕相搏,骨節疼煩,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則痛劇,汗出短氣,小便不利,惡風不欲去衣,或身微腫者,甘草附子湯主之(炙甘草二兩,附子二枚,白術二兩,桂枝四兩。《傷寒論》第175條)。
甘草附子湯應加薑棗。去年曾治賬災委員會科長孫四偉患痛風,發熱出汗,掣痛腿腫。用甘草附子湯兩服而愈。是本症不僅惡風,且有發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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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炙甘草湯醫案
傷寒脈結代,心動悸,炙甘草湯主之(炙甘草四兩,生薑三兩,人參二兩,
生地黃一斤,桂枝三兩,阿膠二兩,麥門冬半升,麻仁半升,大棗三十枚,《傷寒論》第177條)。
心悸有種種原因,虛者用此方,實者用下淤血湯,半夏麻黃丸諸方。心臟病,除起於寒飲濕氣者用半夏麻黃丸外,多屬貧血性心臟衰弱,婦女最多。用此方無一不效。又肺癆病,月經停止,亦每用此方奏效。
十二、論亡陰亡陽
發汗過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湯主之(桂枝四兩,炙甘草二兩。《傷寒論》第64條)。
傷寒,脈浮,醫以火迫劫之,亡陽,必驚狂臥起不安者,桂枝去芍藥加
蜀漆牡蠣龍骨湯主之(桂枝三兩,炙甘草二兩,生薑三兩,大棗十二枚,牡蠣五兩。(《傷寒論》第112條)。
發汗多,若重發汗者,亡其陽,譫語,脈短者死,脈自和者不死。《傷寒論釋義》二版教材第216條)。
发汗过多,有亡其體溫者,有亡其津液者。亡其體温者為亡陽,是陽虛症。亡其津液者為
亡阴,是陽亢症。本節因重汗而成譫語,與上文因火劫而成驚狂,皆是亡津液之亢陽症,非亡陽症。臨床時,每見病人煩躁欲狂,以為陽症,旋即斃命,莫明其妙。而不知心臟噴射力已失,血液循環已停,此少陰煩躁也,服涼劑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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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黃土湯證醫案
《金匱要略.吐衄下
血胸满瘀血病脈證治第十六》:下血,先便後血,此遠血也,黃土湯主之(甘草,乾地黃,
白术,附子,阿膠,黃芩各三兩,竃中黃土半斤)。
西醫於腸出血,腸穿孔之症認為不治。囊在首都屢遇此病,輒以黄土湯原方治之,十救七八。諸醫起而效之,卒以附子大熱而不敢用,故成績鮮少。
五年前,內政部長毛壯候君,介紹治一川籍婦人,服祝姓醫生麻黃湯後,七孔流血,四肢厥冷,勢甚危殆,當以大劑黃土湯救治。附子用一兩半,生地,阿膠各一兩,甘草,黃芩,白術各七錢,黃土半斤,卒获愈。
十四、麥門冬湯治
便秘醫案
《金匱要略.肺痿肺癰
咳嗽病脈證治第七》:大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麥門冬湯主之(麥門冬七升,半夏一升,人參三兩,甘草二兩,粳米三合,大棗十二枚。)
今人不知津涸便秘之理。凡大便難解,輒以瀉劑治之。愈瀉則水分愈竭,而腸管愈枯。漸至非瀉不解,漸至瀉亦不解。如是者固數見不鮮矣。本人三年前治一于姓女子,二年半之間,僅大便七次。囑服麥門冬湯加麻仁,蘇子數十劑,大便复常。方中皆生津潤燥之品,無瀉品也。及門李韻芳女士,曾錄其醫案刊登救國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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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桂枝茯苓丸治瘀血發熱醫案
《金匱要略.婦人妊娠病脈證並治第二十》:婦人宿有癥病,經斷未及三月,而得漏下不止,胎動在臍上者,為癥痼害。妊娠六月動者,前三月經水利時,胎也。下血者,後斷三月衃也。所以血不止者,其癥不去故也。當下其癥,桂枝茯苓丸主之(桂枝,茯苓,
牡丹,芍藥,桃仁各等分)。
及門黃道同,邀往常府街治一尹姓男子。每夜七時起即發熱,脈浮數,心跳,斷為瘀血,書桂枝茯苓丸原方加靈脂,蒲黃與之。尹不敢服,就診西醫,用瀉劑兩次,連瀉三日不已,膿血交流。仍延余往治,用痢疾套方治之 ,病癒仍發熱,再進桂枝茯苓丸加減數劑,病痊癒。
十六、通脈四逆湯證醫案
吐已下斷,汗出而厥,四肢拘急不解,脈微欲絕者通脈四逆湯主之(炙甘草二兩,乾薑三兩,強人可四兩,生附子大者一枚,豬膽汁半合)。
本所庶務周溥泉君患吐利,已一週,四肢厥逆,水藥入口即吐,脈微欲絕,煩躁殊甚,或臥地下,或坐
中庭,反復不寧。余主張通脈四逆湯加豬膽汁,格于眾議,爰避重就輕,改進吳茱萸湯,不效。三日後,延蔣君治之,處方與余相符,惜時機錯過,終於回生無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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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豬膚湯證醫案
少陰病,下利,咽痛,胸滿心煩,豬膚湯主之(豬膚一斤。上一味煮取五升,去渣,加
白蜜一升,
白粉五合熬香,和合相得,溫分六合。《傷寒論》第310條)。
囊隨政遷洛,治一南關外王姓紳士。喉痛而紅腫,口渴不寐,服安眠藥仍不能臥,體虛脈細數,便溏而頻,用豬膚半斤,加粉蜜煮成粘汁,冷服之,翌日病痊癒。
十八、治嘔吐清水醫案
《金匱要略嘔吐噦下利病脈證治第十七》:食已即吐者大黃甘草湯主之(大黃四兩,甘草一兩)。乾嘔吐逆,吐涎沫,半夏乾薑湯主之( 半夏,乾薑各等分。)
南京鳥衣巷九十九號王姓婦,患嘔吐清水,色如
高粱酒,如潮如湧,胸下疼痛,余以吳茱萸湯治之,痛益劇,四肢暴冷,脈沉非用力不可得,乃投黃草湯,服後瀉一次,吐痛改善,乃進小承氣湯,兩劑,諸恙悉愈。愈後大渴,再令服白虎加人參湯一劑……吐清水症大多屬寒,其分別處在渴與不渴及大便難否,臨床時須細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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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除中必死醫案
傷寒,始發熱六日,厥反九日而利。凡厥利者,當不能食;今反能食者,恐為除中。食以索餅,不發熱者,知胃氣尚在,必愈。恐暴熱來出而復去也。後三日脈之,其熱續在者,期之旦日夜半愈。所以然者,本發熱六日,厥反九日,復發熱三日,並前六日,亦為九日,與厥相應,故期之旦日夜半愈。後三日脈之而脈數,其熱不罷者,此為熱氣有餘,必發癰膿也《傷寒論》第332條)。
傷寒脈遲,六七日,而反與黃芩湯徹其熱,脈遲為寒,今與黃芩湯復除其熱,腹中應冷,當不能食,今反能食,此名除中,必死(《傷寒論》第333條)。
暹羅僑胞廖君,患肺病營養已敗,斷為不治,固請立方。用小建中湯與真武湯加減輪服,三日而咳之,又三日而腫消,氣平且安臥,訝為神異。余曰:脈不起厥不退,未為樂觀。某夜忽思食,盡稀飯二碗,麵三碗,家人欣喜相告,前請改方,余批之曰:一夕進食三次,當是除中,速備後事。不之傷悼而去,翌日果卒。
厥陰厥熱勝復病,頗不多見。二十五年之春,常州東橫街二十四號張姓商人患病,寒熱往來無定時,寒熱每續發二三日,或四五日,各不止。本地各醫院咸以為少陽病,投柴胡桂枝截虐飲諸劑,病益加劇,漸漸寒多熱少,延余往診。見其發寒時,四肢冰冷,有時但肢冷,身不惡寒,斷為厥少熱多之症。因其煩躁,知為前醫誤汗之故,急以茯苓四逆治之。服藥二劑,已不煩躁,而四肢不退厥。進四逆加人參湯,將服藥時,已下利三次,適有某醫院姚姓醫生,自曰中西皆通,與病人有葭莩誼,新進上海歸。謂宜先止利立黃芩湯合
五苓散,守令服下,利益甚,復煩躁,急求余復診,時病人忽思食,余曰,此除中也,頃刻果死。
二十、擒贼先擒王医案
伤寒脈浮,
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咽中乾,煩躁吐逆者,作甘乾薑與之,以復其陽。若厥愈足溫者,更作芍藥甘草湯與之,其腳即伸。若胃氣不和,譫語者,少于調胃承氣湯。若重發汗,復加燒針者,四逆湯主之(《傷寒論》第29條)。甘草乾薑湯方:炙甘草四兩,乾薑二兩。芍藥甘草湯方:芍藥四兩,炙甘草各四兩)。
讀本節治法,可悟擒賊先擒王之理。如陰陽兩虛之病,則先治陽虛。煩,乾嘔,譫攣各症,則注意譫語。咽干煩躁吐逆,可暫不問,譫攣兩證,皆由津液不足引起,而先治攣後治譫。設汗後再汗或燒針,則又先治其重汗。由此可知,病愈繁則方愈簡也。
人皆知芍藥為腹痛之專藥,其實頭痛各症亦可用之。人皆知芍藥為腹部攣急之專藥,其實四肢攣急亦可用之,觀于黃芪五物湯溫血痹,桂枝湯治項背強痛,新加湯治身痛,可以知其故也矣。然一味芍藥可以治神經攣急固矣,若芍藥甘草合用,則又有生津瞤燥之妙藥。凡津枯血燥,筋肉失潤,用芍藥甘草湯可以立愈。余屢用此方治痙病,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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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當歸四逆湯證,當歸四逆加吳茱萸湯證醫案
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當歸三兩,桂枝三兩,芍藥三兩,細辛三兩,炙甘草二兩,
通草二兩 ,大棗二十五枚。{一法十二枚。}《傷寒論》第351條)。
若其人內有久寒者,宜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當歸三兩,芍藥三兩,炙甘草二兩 ,通草二兩,大棗二十五枚,桂枝三兩,細辛三兩,生薑半斤,吳茱萸二升。《傷寒論》第352條)。
當歸四逆之功用在行血驅濕,加吳芋生薑,則兼去停痰積飲。明乎此,則應用本方,無不左右逢源矣。數年前,有長沙李姓婦人,患乳腺發炎,腫而痛且硬。復受外邪,寒熱,頭痛,肢冷,鼻塞。湘醫譚韻生君數治不愈,荐余往診。該婦人夫,素讀仲景書,指定必須用經方,且曰《傷寒》《金匱》不載乳病,則為當歸四逆之症,不必自瘡癰門求治也。李聆余言,恍然大悟曰:從此研究經方,當另換一種眼光矣。
又北平國醫潘君麟閣,滬戰前與余同寓首都桃葉渡六號。潘妻患胃病,嘔逆吐酸,痞滿而痛,大便溏泄。復患
感冒,頭痛痰喘,骨節酸痛,小便不力,少腹緊急。潘告余曰:用吳茱萸湯則不能治外感,用枳薤桂枝湯不能治溏泄。用黃連湯,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諸瀉心湯則不能治胃氣痛。小便少,少腹急。且病人每服芩連,必生他病,再四思之,殊難得一妥善之劑。余曰: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何如?潘拍案叫絕,服兩劑病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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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麻黃升麻湯證醫案
傷寒六七日,大下後,寸脈沉而遲,手足厥逆,下部脈不至,咽喉不利,唾膿血,泄利不止者,為難治,麻黃升麻湯主之(麻黃二兩半,升麻一兩一分,當歸一兩一分,知母十八銖,黃芩十八铢,
葳蕤十八銖(一作
菖蒲),芍藥六銖,天麥冬六銖,桂枝六銖,茯苓六銖,炙甘草六銖,石膏六銖,白术六銖,乾薑六銖《傷寒論》第357條)。
此節之症,複雜異常,注家言人人殊。東鄰漢醫,則謂仲景于不治難治之症,多不出方,麻黃湯必為後人所補,無研究價值。編者于首都主講國醫講座時,本節證治亦無法解釋,姑為缺疑,
二十五年之秋,有美僑李夢如之子,居江寧鎮。曾二次患喉痰,一次患溏瀉,均由余治愈。此次患寒熱病,历十餘日不退,邀余診治。切脈未竟,已下利二次,頭痛,腹痛,骨節痛,喉頭盡白而腐,吐膿樣性痰,夾紅,六脈浮中兩按皆無,重按亦微緩不能辨其至數,口渴需水,小便少,兩腳少陰脈似有似無。診畢,無法立方,且不明病理,連擬排濃湯,黃連阿膠湯,
苦酒湯,皆不愜意,復擬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終覺未妥。又改擬小柴胡湯加減,以求穩妥。書方既竟,正欲開車,適大雨滂沱,久而不止,据電話報告,各站橋樑已斷,汽車不能通過,因下榻于李宅附近天主教堂中。電燈閃爍,寢不成寐。爰就原病再三思索,恍然有悟。乃詢李父:病人曾出汗幾次?曰:始終無汗。曾服下劑否?曰:服之。因初病不欲延醫,自服瀉鹽三四次,自覺胸中舒暢,不意脈象忽然變險,水瀉頻仍。余曰:得之矣!此麻黃升麻湯證也。病人脾弱易動,素有喉病,是下虛上熱體質。新患太陽傷寒,發熱惡寒,頭痛,體痛,無汗,表未解而誤下,且一下再下,表邪不退而外熱內陷,觸動喉炎舊疾,故咽間白腐,膿血交并。脾弱濕重之軀,復因大瀉而成水瀉,水走大腸,故小便不利,上焦熱甚故口渴,表邪未退,故寒熱頭痛各症仍在。熱閉于內,故四肢厥冷,大下之後,氣血奔集在裏,故陽脈沉弱,水液趨於下部,故陰脈亦間歇。本方組織,有桂枝湯加麻黃所以解表發汗,有苓术乾薑化水飲,利小便所以止利。用當歸助其行血通脈,與當歸四逆湯之用當歸殆同一理。用黃芩,知母,石膏,所以消炎清熱,兼生津液,用升麻所以解咽喉之毒,用葳蕤所以去膿血,用
天冬所以利咽膜。今日大雨,前方未能購服,明日便可照服此方。李父終疑脈有敗症,恐不勝麻桂之溫,欲加麗參。余曰:脈搏沉弱是陽鬱,非陽虛。加參轉慮消炎解毒各藥之肘,不如不用,經方以不加減為貴也!
後數日,父子踵門道謝,饋食品人事數十金,知病已痊癒矣。余用此方,只此一次。中央日報公佈醫案後,京市醫生無不人手一冊,傳為佳話。
附記:此案被陳亦人收載于《伤寒论译释》里,但已经被大量删节。删去了“書方未竟,正欲开車,適大雨滂沱,久而不止,据電話報告,各站橋樑已斷,汽車不能通過,因下榻于李宅附近之天主教堂中,電燈閃爍,寢不成寐”等語。此正是陳氏辨證思維最活躍的時候,正是雨下的大,電燈閃爍,啟發了他的靈感,所以才有“曾服下劑否”之問。這說明運用經方,還需靈感,醫者診病的對象,處所,時間,環境的默契,都是成敗的因素。刪去了開頭的“此節之症,複雜異常……”整段。這就忽視了陳氏對《傷寒論》研究的深刻,對於疑難問題,總是從病機上來尋求,是他獨到的治學方法。倘若是平素陳氏對於此條經文放棄,臨斯危證,絕難想到要用麻黃升麻湯,雨下的再大,也不會產生靈感。刪去了“後數日,父子踵門道謝……”,人情味不見了,經典的佳話又從哪裡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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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好!益民老人已开始发帖“六经总纲说太阳”了。望关注之。期望不久能看到兄的整理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