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用药需正本清源
□ 冯世纶 中日友好医院
经方用药有特点,有人却不以为然,认为经方自身就不能正本清源。经方医学在东汉流传时出现危难,西晋以后以《内经》释经方(《伤寒》),遂不明经方理论实质,也就不认识用药特点。因此,正本清源,把经方与时方对比,考证经方用药起源及指导理论,必不可少。
经方用药与时方用药的理论体系不同
经方用药与时方不同,早已引起中医界注目,如清代的徐灵胎,查阅大量医学文献,考证中医学术源流,认为经方与时方用药有明显不同,为此特立专著《本草古今论》垂教后世,深受中医界推崇。
“本草之始,昉于神农,药止三百六十品,此乃开天之圣人与天地为一体,实能探造化之精,穷万物之理,字字精确非若后人推测而知之者,故对证施治其应如响。仲景诸方之药悉本此书,药品不多而神明变化,已无病不治矣。迨其后,药味日多,至陶弘景倍之而为七百二十品,后世日增一日,凡华夷之奇草逸品试而有效,医家皆取而用之代有成书,至李时珍增益,唐慎微证类本草为纲目,考其异同辨其真伪,原其生产,集诸家之说而本草更大偹,此药味由少而多之故也,至其功用则亦后人试验而知之,故其所治之病益广,然皆不若《神农本草》之纯正真确,故宋人有云:用《神农》之品无不效,而弘景所增已不甚效,若后世所增之药则尤有不足凭者;至其注释,大半皆视古方用此药医某病,则增注之古方治某病,其药不止一品而误以方小,此药为专治此病者;有之更有以己意推测而知者;又或偶愈一病,实非此药之功而强著其效者,种种难信,至张洁古、李东垣辈,以某药专派入某经,则更穿凿矣!”这短短的400字,不但论述了经方与时方用药不同,更提示了经方起源于远古,与后世草率药物归经明显不同。如再参看徐灵胎专论《治病不必分经络脏腑》,就很容易了解到,经方用药与时方用药之所以不同,主要是理论体系的不同。
经方用药起源于神农
传说“神农一日遇七十毒,”是先民与疾病斗争真实写照的缩影,标明我们的祖先,在寻找、积累应对疾病有效药物时,是根据症状寻找相对应有效的药物,经历了反复探索和艰苦漫长的历程。《神农本草经》的撰成年代和作者是谁,至今仍不清楚,但公认其为我国最古最早的经方著作,代表了我国医药的起源。其实其与《伤寒论》一样,该书不是一个人、一个朝代所完成的,但其起始于神农时代是历史事实。
《本经》所以依托神农之名,一是确与神农有关;二是因在神农时代虽没有文字,但已积累了不少防病治病知识,后世记载其内容权当属于神农。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王震中说:“神农时代大约距今10000年前到5000年前”,即在黄帝之前。我国考古工作者,于1979年至1984年对河北省蔚县的多处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工作,发掘出6处房屋形制基本相同,房屋都是坐北朝南、半地穴式建筑,这些房屋,都是在生土层上向下挖约50厘米,四壁和居住面都用草拌泥进行抹平,然后用火焙烤,居住面平整而又坚硬,火堂位于屋子的中央。同时又发现许多石器、陶器等属仰韶文化(神农时代)。又于1995年在河北省阳原县姜家梁遗址考证,恰好与考古学上的仰韶文化所处的时代相吻合,也与史书中记载的神农氏时代相对应。这些考古资料证实了,我们的祖先在神农时代,生活于大自然环境中,逐渐适应环境、认识大自然,体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理。
我们的祖先在生活中难免疲劳受寒,引起头痛、恶寒、发热等症状,用火考感到舒服、熏烤或热熨皮肤,使汗出而解;或服碗热汤、热粥同时盖上棉被汗出而解;或用草药煎汤熏洗而解、或用生姜、葱、大枣等煎汤热服及加盖棉被取汗而解(也因之经方又称“汤液”),或用大黄、芒硝可以解除便秘之苦……当时虽没有文字,但积累的经验被流传于后代,当有文字后便记载下来。《本经》所记载:“麻黄,味苦,温。主中风、伤寒头痛”,显示了神农时代用药总结。因这些医药知识产生于神农时代,称之为《神农本草经》当不徒有虚名。
值得注意的是,经方用药与时方用药因起源不同,因而其认知方法则不同。关于经方治病特点,《汉书·艺文志·方技略》记载:“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即根据人体患病后出现的症状,选用对应的药物治疗。
著名经方家胡希恕先生明确指出,依据“症状反应”:“中医治病,之所以辨证而不辨病,是于它的发展历史分不开的,因为中医发展远在数千年前的古代,当时既没有进步科学的依据,又没有精良器械的利用,故势不可能有如近代西医面向病变的实质和致病的因素,以求疾病的诊断和治疗,而只有凭借人们的自然官能,于患病人体的症状反应,探索治病的方法经验”,即经方用药是根据“症状反应”,而时方是源自《内经》的病因病机、经络脏腑。
今仅就对“伤寒”和“中风”的理解可见其一斑,经方的认知方法是据症状反应,即伤寒为:“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疼、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中风为:“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即皆认为是发热或不发热的表证,治疗用麻黄、桂枝等发汗、解表、解热;而时方、后世注家,如成无己、张志聪等,以病因病机解释,则认为:“伤寒是伤于寒”,“中风是中于风”。因伤于寒,则治用辛温散寒,但有发热则不能用辛温,认为桂枝、麻黄“不可用于有热证的病例”,与经方有明显不同,其治疗用药亦就有了显著区别,成为后世不理解经方用药的主要原因之一。
经方用药理论是八纲六经
后世因不能正本清源,误于王叔和在《伤寒论》序中加入了“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等内容,故认为中医的理论都来自《内经》,以至于认为中医治病都要依据经络脏腑、五运六气,甚至提出:“不明经络脏腑,动手便错”来对待经方用药,对此,徐灵胎以专论批判,明确指出:“治病不必分经络脏腑”,实际明确了经方不同于《内经》的理论体系,即不是用经络脏腑、五行运气理论,而是用八纲、六经。
一些考证资料已明确了经方发展史,在神农时代,即以八纲为理论,根据人患病后出现的症状,用对应的药物治疗,先是积累了单味药治病即单方方证的经验,其代表著作即《神农本草经》。后来渐渐认识到,有些病需要2味、3味……组成方剂治疗,这样逐渐积累了用什么方,治疗什么证,即复方方证经验,其代表著作即《汤液经法》,发展至汉代,对病位概念进一步细化,即“量疾病之浅深”由表、里增加了半表半里概念,因而产生了完善的六经辨证理论,其代表著作即《伤寒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