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拔罐:03马少群传

马少群传

                  ○ 徐 来 军

小序：依我的管见，现在做温灸器温灸的，无论何宗何派，亦无论其自觉与否，莫不导源于马少群，皆是从马少群那里或者直接或者间接发展而来的，不管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

马少群，1903的出生于河北省河间县后小寒村。幼时常受庭训：“人若是有了钱不作好事，是更不好。只有医学才能救人，能给人解除痛苦。”9岁在中药店院里上学。每逢外科手术，主动帮着端脓盤。少群耳闻目睹自己的数代亲人病患之苦，及因病不治而逝。

1934年，少群在河北省交河县泊镇永华火柴股份有限公司工作。此年少群开始学习温灸，函授于浙江宁波东方针灸学社，学员证1797号。少群一边勤奋工作，一边业余习灸，学了温灸，在厂里主动找病人治病，外出推销火柴也带着灸具与人疗疾。在河间治好一少妇的疝疼和自患皮炎，到家时向其父述明治病方法，其父甚喜，教育少群说：“治病要负责，但不要贪，经三次治疗不见好就要推辞了，以免耽误病人。并要对年老的以长辈看；与自己年相等的以兄弟姊妹看；年幼的以子姪看。这样能杜绝不正当的思想发生。要知穷人请医生的困难，穷人富人同时来请医，须先到穷人家去。以济世救人为思想，千万不要勒索财物留下骂名。”至1943年，少群研究温灸10年。

1943年，少群在天津市中华全国火柴产销联营社天津分社工作，时年41岁。此年始，相继患了高血压、严重神经衰弱、胃病等疾病。起初自己不会治疗，服中西药达12年之久，病益重，逐渐两耳也聋了。无奈间曾一度在屋中等死三年。

往昔少群虽常与他人治病，然只信温灸能治一般病症。对于温灸治重病久病，尚无信心，故求之于其他医疗手段。在绝望之中，少群静而思之：慢性病多是渐积渐累，久而五脏传化，气血阻滞，上下不通之故。自己所患多种疾病，亦不外乎此。而温灸最善于通调气血，何不为自己尝试治疗呢？

自1955年底开始，停服一切中西药，用温灸自治。一个月见效，半年大愈，灸至一年，已完全康复。把自己身体治壮了，再治好他人的久病，方才明白温灸效果不同寻常，常向人说：“自己揹着馒头去要饭，不知道馒头是治饿的。”致力于温灸的实验、研究与推广。除用温灸为人治病外，自己也做保健温灸，数十年未曾间断。

少群早年从宁波东方针灸学社函授学习温灸。东方针灸学社创建于1930年。其教材是以日本东京东洋温灸医学院院长坂本页氏《温灸学讲义录》和日本福冈市拉及谟温灸学院安多继观、本多区显二氏《温灸学讲义录》为蓝本，旁参各家著述十余种译成，名曰《温灸学讲义》。讲义中说日本灸法传自我国，温灸医学原为我国古灸法之遗。东方针灸学社温灸器样式有甲乙二种。甲种体稍大铜质，底为木质。两边有两条布带，用时捆在身上，在实用上不方便。乙种全铜质，当中有木把。这两种均价值较高且不易制作，只可医者使用不能普及。

1959年秋，少群经过半年的研究，改制温灸器成功。较之日式温灸器从各个方面提高了性能，而且用马口铁费料代替了铜材，不仅价廉，并且容易制作，便于普及。病人可以在家自灸，不用外出就诊。

1960年1月少群辞退在天津市协丰化学厂的工作，放弃了劳保待遇，专心实行义务治病推广温灸，治好很多慢性病和世界医学还无法治愈的病。在实践中，少群掌握了温灸可治寒热虚实诸证的原则，打破了施灸只宜治寒证、虚证，针刺只宜治热证、实证的成见。

对于灸法禁忌的传统说法，少群也不盲从。他认为温灸不同于直接灸，而传统禁忌是从直接灸立论的。有了理性认识，并不冒然实行，而是先在自己身上反复试验，证实无副作用才给他人施灸。为此少群曾多次在自己身上施灸痖门、风府、心俞、攅竹、丝竹空、头维、下关、脊中、白环俞、人迎、鸠尾、鱼际、阳关、阴陵泉、委中、申脉等穴，均未发现不良，才给他人施灸。尤其治疗心脑病离不了心俞，治高血压和关节炎离不了委中和申脉。有时灸痖门同时灸了风府。这些传统禁忌穴都是在自己身上长期施灸，结果不是发现不良反应，而是身体更加健康。早在1957年，一针灸学家来访，适遇少群治一个14岁男孩已患6年的喉炎。他见灸喉部，遂指着人迎穴处说道：“此处有大血管，危险！赶快止灸！”少群说道：“无防，已灸过多次了。”针灸学家终不相信。结果病治好了，没有出现危险。这就是温灸与直接灸，灸法不同禁忌也不必尽同的缘故。1959年春，也有一针灸学家对少群说道：“灸法不治高血压，你知道不？”少群答道：“知道。”少群反问道：“灸法为什么不治高血压？”针灸学家不语。少群接着说道：“那是指直接灸法。因灸灼痛，致神经紧张，使血压上升。不只此，凡能致神经紧张的事皆能使血压上升。温灸是间接灸法，经温热刺激后具有安定神经的作用，故血压下降。灸后不仅无害，而且有效。”1962年有一医学家用温灸法治他的慢性肾脏炎，他说：“据某老中医说，温灸器底大，有时盖住禁灸穴，做个小点的更相宜。”少群答道：“因温灸不禁灸，器底大多灸些穴位是好事，现在我已自灸7年（按：指1955年——1962年，少群是从1955的开始自灸的)没有问题。”

马氏的温灸，虽则各个种类的疾病都适宜采用，但它却是从治慢性病发展过来的。而治慢性病也正是它的一个亮点，因为现代医学对慢性病尚感相当棘手。温灸治慢性病，往往需要选用较多的穴位。一次灸较多的穴位，对一般患者来说有一定的困难。因为很多患者都是经医者指导，在家自灸，有的是用信函告知温灸方法的。于是少群对众多的穴位作了巧妙的安排：将所选定的较多的穴位分成七八组或者十数组。每天灸一组，并加灸肚脐，这样，每天只需灸少数几个穴位。经过一个星期或十几天的工夫，把所选定的空位灸遍，再从头开始。周而复始，一轮一轮地灸下去——治慢性病是要有些耐心的。如，灸治慢性支气管炎选取的穴位，双穴按2穴计，共有34穴，但分成9组，9天灸完，每天灸到的穴位就不多了：

第一日：中脘灸30分钟，足三里，双穴各灸30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四穴。

第二日：天突灸30分钟，膻中灸30分钟，巨阙灸30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四穴。

第三日：身柱灸30分钟，灵台灸30分钟，太溪，双穴各灸25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五穴。

第四日：肺俞，双穴各灸25分钟，尺泽，双穴各灸25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五穴。

第五日：膏肓，双穴各灸30分钟，昆仑，双穴各灸25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五穴。

第六日：大杼，双穴各灸25分钟。中府，双穴各灸25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五穴。

第七日：俞府，双穴各灸25分钟。乳根，双穴各灸25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五穴。

第八日：肝俞，双穴各灸25分钟。期门，双穴各灸25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五穴。

第九日：肾俞，双穴各灸30分钟。上脘灸30分钟。气海灸30分钟，加灸肚脐。此日共灸五穴。

少群所从函授学习的东方针灸学社在中日事变后亭止营业。由于该社是营利性机构，出售书籍、温灸器和灸药，但只卖药不传方。加之温灸治疗所需时间过长，不好收诊费，所以在该社亭业后就没有人继续搞温灸了，而当时参加研习温灸的不下二千人。少群是业余爱好，本来就不收诊费，自己又研究出灸药配方（后来才知道，不用灸药也能灸，力稍逊耳)，故未受其影响而中断。尤其在治好了自己的病，身体强壮之后，更加专意于斯道。给病人治病，走访患者，收集病历，研读医籍……，乐此不疲。有很多人来治病时问：“你既不要钱，是为的行好吧？”少群说：“不是。”少群体会了久病的苦恼，又见研究温灸的人少，将要失传，决心把它推广出去，为久病患者解除痛苦。然而这不是说空话所能做到的，须把温灸的效果使更多人知道，才能推广。于是多给人看病，收集反馈信息，总结经验，整理病例，研读经典，思考问题……，逐渐形成自己的一套独特灸法体系。越深入研究，得到的越多。自己年事已高，知道终有一死。一定要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把来之不易的温灸研究成果宣传出去！他不愿温灸的经验就此湮灭，拼命把自己知道的写出来。他把自己写的资料向卫生部门报告，向需要帮助的患者寄赠。情况大致如下：

1962年1月，复写本《温灸疗法简单介绍》初稿，由采用此法治好肝炎病的部队首长带回青岛印刷交流，赠送患者，册数不详。

1962年5月1日，完成油印《温灸疗法简单介绍》的印刷。八开纸5张对折装订，16开本10页，150册。在天津腾写社印制。

1962年9月3日，收到6018部队司令部卫生所整理印刷《温灸疗法简单介绍》93册。八开纸5张对折装订，16开本10页。该卫生所曾来人到少群家学习温灸，回去后大力开展温灸，成绩显著。遂将此材料整理印刷，除自用、交流、赠送患者外，还给少群带来93册。

1963年4月15日，完成《温灸疗法简单介绍》增订本的印刷。上述材料已经赠完，尚有多人需要，又自刻腊板，印刷《温灸疗法简单介绍》增订本。八开纸30张对折装订，16开本60页，300册。1964年11月赠完。

1965年3月8日，完成《温灸研究与实验》的印刷。自刻腊板，八开纸113张对折装订，16开本216页。出书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又被索取一空，供不应求。

1965年11月27日，完成《温灸研究与实验再版》的印刷。自刻腊板，八开纸139张对折装订，正文260页，200册（此书1970年2月又曾重印)。上版既被索空，少群自思只有再版方能符合求书者心愿。衡量了自己的体力、财力、时间，毅然决定从9有1日起，做再版工作。年已66岁的老妻裘之英，从印刷到装订，日夜工作。裘寿嶟、田璞等人通力协助，预计三个月的工作，终于11月27日提前完成。在此次再版工作中， 1965年10月30日早晨5时，少群开始刻腊板，至9时，觉全身发冷。本以为活动开就觉暖了，赶快印了两张腊纸，计印400张纸，每张纸推印二次，共推800次。然而，在将印完时，突然全身麻木无力，说话舌头运转不灵。其妻裘之英过来扶他卧床，当即点了两个温灸器：一个放在脐上不动，另一个灸中脘灸30分钟，足三里30分钟，并薰十指尖。此时觉腿上返热，其余未见好。又点了一个大的放在脐上不动。两个小的着完了又点上，灸天突30分钟，间使25分钟，神门25分钟，灸完一边的胳膊，舌头就灵便说话就清楚了。灸完，全身恢复原状。共灸了五个小时，下午三点半灸完，当时吃一个馒头两碗稀饭。次日又如常刻腊板，第三日印刷，照常工作。从始病至病愈共计5个小时。这一突发事件，系年高劳累所致，若非施以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少群毫无怨言，反而乐观地认为：没有白生病，又从中挖掘出来一个急救的经验来！盖温灸本长于治慢性病，于此，认识到急救也很有效。

《温灸研究与实验再版》一书，是少群致力于温灸研究成果的结晶，是其油印著述中最系统最全面的著作。此后在70年代又有《中国温灸——治疗高血压半身不遂关节炎》、《温灸治疗心脏病》等著述，且在80年代重印。经过这些努力，少群的温灸学术得以传播到全国很多省、市，并且传播到世界很多国家和我国香港地区。

正式出书以使温灸得到更久远的传播，是少群的一大愿望。晚年，其门人黄晓春、孙迎红，知其灸术之可贵，感其忘我之精神，主动协助其师整理临床经验及病案，并参阅大量文献，编成《马氏温灸法》一书，由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于1994年4月正式出版发行。少群竟于1992年，在其大作正式出版之前辞世，享年90岁。惜其未能目睹最后著述之正式出版面世。

后记：少群治病不收诊费，著书不要版权，我们虽不必照搬其做法，亦当学习其精神。值此少群先生逝世20周年之际，让我们认真体味温灸的真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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