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坛原名文伟,字英畦,伯坛是乡试时用名,新会县外海人(今属江门市郊外海镇)。他行医五十多年,是近代岭南著名的
伤寒学派的鼻祖,是广东四大名医之一,与赵鹤琴、黎卑流、陈月樵齐名。
伯坛出生于一个破落、贫穷的家庭。他的父亲见他少时聪颖遇人,且刻苦好学,所以尽管家境贫困也设法供他读书,一心希望儿子考取功名,以便光宗耀祖。伯坛不负所望,21岁应科第试中秀才。1894年(光绪二十年),他又考取广东第七名举人。但他从少年起便对中国医学产生浓厚的兴趣,而且已有相当造诣。又经不断刻苦钻研,很快就通经史、精《周易》。他不愿把光阴浪费在八股文章里,无意去猎取一官半职,而立志研究医学。在书院读书时,伯坛向一位同窗学友借阅一本张仲景所著的《伤寒论》,阅后,深为书中精辟的医学理论所吸引,爱不释手,对研究伤寒更有浓厚的兴趣。从此,他废寝忘餐地钻研医学。当时,书院内有一颗玉兰树,他经常在玉兰树旁苦苦思索,常在不知不觉中顺手扯下枝叶,日子一长,玉兰树茂密的枝叶竟被他折得零落殆尽。伯坛对所有的医学书籍都视如珍宝,他家境虽然困难,但为了积景资料,他宁愿节衣缩食,也要购买医书。有些书一时买不到,他就四出求借、转抄。他日夜攻读古典医学书籍,尤专注于研究仲景的学说。他曾说过:“余读仲景书几乎揽卷死活过去。”功夫不负有心人,陈伯坛以顽强的毅力,景月积年,对《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等典臀,均能融会贯通,深得其精髓,并自成一家,成为一代名医,治愈了不少难症、绝症。
由于伯坛的医术高明,药到回春,被人们誉为“长沙再生,仲景后身”(长沙即张仲景)。1885年(光绪十一年),伯坛已开始在广州行医。1899年(光绪二十五年),他在广州府学院前租一诊所,挂牌行医,坚持“富者多取而不伤,贫者减免而受惠”的宗旨,名噪一时。当时,两广总督谭仲麟患外感,缠绵一月不愈。谭的好友南海知事裴景福推荐他请陈伯坛医治,并叮嘱伯坛说。谭曾经服过三分
桂枝便流鼻血了,你切不可用桂枝。”伯坛诊时,正值初夏季节,谭却穿着棉衣,汗则涔涔出而不自觉,切脉浮弱,陈诊断为伤寒
桂枝汤症。于是大胆落处方以桂枝汤原方,主药桂枝,重用一两二钱,为总督初时所服的三分的四倍。裴知县见了,即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知道身为总督大臣,有生杀大权。如服药后,发生医疗事故,不独医生人头难保,自己做介绍人也难免要丢“乌纱”,因而当场向伯坛提出劝阻。在场的人也认为谭总督必不敢服用此重剂。于是,伯坛当即写脉论,根据经旨和谭的症状,洋洋千言。谭看完脉论,甚为信服,并说:“此公下笔千言,定有真知卓见。”于是煎服此剂一饮而尽,次日痊愈。又有一个叫吴君的男子,四十多岁。睡至半夜,忽然
昏迷不知人事,经一二小时后才渐渐苏醒,如是者数次发作,四处求医,却日渐加重。后请伯坛治疗,切脉弦大。他说:“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肝为罢极之本,魂之居也。睡时发昏,乃肝不藏魂。”于是开了茱萸汤处方给吴君,服十剂便痊愈了。再有政界名流唐绍仪的外侄陈国创,得两足强直病,多日卧床不起。伯坛经过详细诊察,发现患者除得此病以外,尚有阵发性
头痛、
失眠、食不下,数日未解大便,小便短少等症状。他指出:“诸暴强直皆属于风,伸而不屈者病在骨,风寒湿三气之邪稽留两足,是不容怀疑的了;其头痛可见元首诸阳受邪;食不下失眠,由于胃不和则卧不安。”此症该从何人手?伯坛抓住以通利二便为先着,于是处方重剂
四逆散加
云苓,并嘱咐患者吃热粥取汗。还断言:“此病可治,明日将有转机。”果然,服药后小便清长,并解大便一次,通身微以有汗,两膝亦能屈伸,而且能吃又能睡;第二天,再进前方去云苓,病情继续好转;第三天括萎桂枝汤,并说:“得喷嚏者解。”次晨,病者一连打五个喷嚏,顿觉头脑清爽,精神康复。伯坛再用
甘草附子汤、甘草干
姜汤,患者便彻底痊愈了。唐绍仪为此特撰文登报,文章的标题是:“恭颂陈伯坛先生以经方愈病之神速”。还有郭某之妹,怀孕七个月,
发热咳喘,由于误治症变,乳房
水肿,腹部膨隆却减少、
气喘、面赤、发热、大汗不止,手足厥冷,目
斜视,危在旦夕。急请伯坛前往诊治。切脉沉微,他诊断为胎气引水上逆,采用急则治其标的办法,先回阳止汗为急务,及收胎气上逆之水。
由于伯坛的医术高明、疗效显著,不少疑难重症经他施治,多能转危为安,元气很快得到恢复。所以,医名远播,为社会各界群众所推崇。
伯坛在广州行医誉满羊城。不少从事医业的人都慕名而来,拜其为师,伯坛不辞劳苦,竭其所能,向求学者传授医疗技术。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两广总督岑春煊创办“两广陆军医学堂”,伯坛被任为总教习,主任中医,培养出不少医学人才。1924年,时局变化,军医学堂停办,他的从学者
旭日华、程祖培等医师当发起人,由伯坛在广州芳书街开办“广州中医夜学馆”,学员达四五十人,大半是执业医生。当时,他坚持日间应诊,晚上业余时间对学员授课及研究医学难题。他开办的中医学校学制为六年,所定教材,所编讲义,早为世人所传诵。即使到晚年,他仍本着“得英才而教育之”之心,对来请执弟子礼的人不遣余力地予以培育。
1925年,伯坛携同家眷到香港定居,在香港中环文成街设“陈伯坛寓”挂牌行医。他素有扶携后进之志,亦择人而教,故满门
桃李。如在江门行臀的第四医院趟景明、陈仲明、吴味范、邓义琴、林清珊、旭日华等名医;在广州行医的广州中医研究所主任程祖培、钟耀奎医师等;在香港行医的陈甘棠、陈遂初、陈仿周、陈柳一、陈鉴人、陈子石、陈习之、谢瑞甫等医学界的一时俊彦;还有既是医学家,又是革命家的彭泽民,都是伯坛的学生。
伯坛一生穷研医圣张仲景的医学理论,旁及各家,但又不全以仲景为依归。他以精、警、整、醒四字为医术(精,是精通三阴三阳、五运六气;警,是警觉那些有误的,对医书不生搬硬套;整,是整理有层次,或从表而人里,或从里而发外;醒,是头脑清醒,临机应变)。对医理坚持“四不”:不剥削、不阿附、不随便敷衍、不拾人唾余,而羞与注家为伍。他说的注家,是指有名的医学家喻嘉言、黄仲载、陈修园等三人对张仲景《伤寒论》、《金匮要略》的三家注。伯坛对三家注释有某些指责。他诊病用药,不喜因循前规,尤其用药方面,异于《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剂量。伯坛反对当时一些庸医,对病人施以不着边际的轻淡剂拖延日子,以增加病人痛苦来获得更多诊金的做法。伯坛往往用速效主治方对病人大胆下药,处方味数不多,药简效专,对加减掌握十分严谨,方剂分量应重则重。对有些病症,由于诊断精确,故以重剂投之,取效神速。他常常收一次诊金开几剂药,故人们又称他为“陈大剂”。伯坛还有“广东四大怪医”之一的美称,中医传统的切脉一般是:望、闻、问、切。而陈则望色而知其症、闻声而知其病,即或问也不过三言两语,对病者的病情便了然在胸,切脉只需几秒钟。所以每天门诊达百多人也应付自如。伯坛在港十余年,救人无数,对他医术高明的题赠不胜枚举,如著名学者、词家朱祖谋(号强村,清礼部侍郎)书赠联云:“知君一身皆是胆,与人着手便成春。”著名学者左霈的赠联云:“中原麟凤,上相夔龙。”
由于伯坛的名气大,慕名前来求诊的人很多,他全心全意对待病人,不论贫富都一样认真进行诊断治疗。为了方便危重病人,他每天下午都出诊。当时,一般轿子都是两名轿夫,最多三名。而伯坛急病人所急,宁愿多付工钱也要雇请四名轿夫,以争取时间。为了替病人治病,伯坛经常很晚才回家吃晚饭,有时是三更半夜才回家。曾有一个友人,筹办药局,欲借“陈伯坛”的大名,以招徕生意,愿给伯坛一份红股,送一部小车,但伯坛拒绝了。他说:“我行医以济世活人为宗旨,拿我做招牌做生意万万使不得。”
他对家人、对佣人,态度温和宽容。有一次,两个佣人口角争执,误将湿淋淋的抹桌布摔在他的脸上,他也不发怒,一笑置之。
伯坛一生不务名利,不重钱财,为人慷慨,乐善好施。当时,村中有一个孤儿,伯坛怜其无依无靠,便长期照顾他。伯坛的亲朋,因经济困难而求助于他的,他都慷慨解囊相助。当时有一位乡亲,因经济困难,愿把田产卖给他,他说:“你急需要钱,我给你,但田不可卖,田契暂时代你保管,以免你贱卖与他人”。日后,这位乡亲每提起此事,都禁不住热泪盈眶,称赞伯坛的为人。
伯坛一生乐善好施,从医五十余年,没有积蓄。在乡间没有营建新居,置买田地;在港亦无显眼的物业。他最大的遗产是将一生的教学讲义整理删增,著有《读过伤寒论》(1930年出版)、《读过金匮》、《麻痘蠡言》(1939年出版)等共80多万言的著作。其中《读过伤寒论》篇卷大,评议详,理论独特精辟。全书十八卷,卷首为张仲景原序,谈原序并释,叙言、序、凡例、门径、图形、读法。卷一至卷十八,依次为六经各篇及
霍乱篇、阴阳易差、劳复篇、痉湿暍篇,均名之曰豁解。所谓豁解,即作者对《伤寒论》原书全文豁然贯通的见解。而门径与读法两章,则为书中开宗明义的重点。门径阐发了二十三个主题,即1寒、2病、3化、4气、5径、6脉、7表里、8寒热、9虚实、10汗、11吐、12下、13喝、14小便、15大便、16烦躁、17痞满、18厥逆、19和、20营卫津液阴阳、21阴阳、22三阴三阳、23经脉。其读法共三十五条,是教人如何去读他的《读过伤寒论》这一书,大有画龙点睛,授匙开锁之妙。《读过伤寒论》等名著,是祖国医学辩证施治的基石,与《内经》、《难经》、《温病条辩》同为医学四大经典。《读过伤寒论》初版于1930年,重刊影印本发行于1954年。新中国成立后,陈伯坛的名著,得到国家卫生部的高度重视和评价,指示要重刊《读过伤寒论》以供世人研究。
1937年5月29日,陈伯坛在香港病逝,终年76岁。斯人虽逝,他的医学成就却一直为世人所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