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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足道中医之家:产后呕痛案(医案医话)

产后呕痛案
李XX,女26岁,常德县电影发行放映站职工。1984年5月产后尚未满月,突发剧烈腹痛呕吐。其父(县电影站站长)来院,特请老朋友、医院吴老院长上门出诊。吴老院长特邀我师父谭老陪同。
吴老院长系国民党军医出身,著名外科医师,院内”第一把刀”。文化大革命中和我师父同为“残渣余孽”、“牛鬼蛇神”,“反动学术权威”,同挨批斗,只差一点被双双逼死;多年同诊室老搭档,中/西医,内/外科配合默契,救助过周边及农村无数贫困农民兄弟。二人经常被遣往乡下“为贫下中农送医送药”。只可惜绝大多数农民相信中医药,加之基层卫生院手术设备条件受限,导致中医(内科)/西医(外科)——谭/吴日门诊量之比约为100:20。文革后“落实政策”,吴升任院长,我师父屈居中医科主任。
我其时尚在跟师见习。但师父欣赏我中医方剂娴熟(读书时即自编方歌),伺诊时他只须点击方名,由我迅速开出处方,他再加减。因之门诊效率特高,他也特轻松。故跟师2月即赋予我处方权。是日师父刚好外出,徒儿得遇良机。吴老院长一把拽上我,“去,跟我去出诊。”
我诚惶诚恐,还未出师就要接受院长亲自考核,脚下步履艰难。跟在他后头,我脑海中过起了“电影”。
这是我第二次和吴老院长直接接触。
上一次是在他家中。1983年8月我大学毕业后,呆在家中40天,等待分配。每日如坐针毡。县卫生局安排我到县医院中医科,吴老院长硬是顶着不收。通过他媳妇登门求他,他还是一口回绝:“年轻中医没人找你看病。分配我是不要的,硬压我没办法。”搭帮他最后那句话,县卫生局把我强行塞进了医院(当时某镇卫生院应当地某中央大厂职工需要,找局里要人,局里还舍不得)。我既敬重又怨恨他。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老院长来到患者楼下。越四楼即听到患者嚎叫声。
上楼诊见患者剧烈腹痛、呕吐,呈阵发,满腹痛,呕吐黄苦水,已四日水米未进。老院长诊为“胆绞痛,急性胆囊炎。急送医院手术。”患者一听吓得不敢叫了。全家都不愿手术。老院长无法,“那就叫何医师开两付中药试试,不效急送手术。”此前老站长已经先请县中医院某名老中医开中药3付,不效。我翻开药渣一看,大柴胡汤出入。
归途中,边走边考虑如何处方。急得头上直冒汗。我跟师以来,还从未收到如此急重病号(都往西医外科跑了,动手术去了,或者“剖腹探查”去了)。但听师父说起,吴老曾将一个剧烈腹痛的贫困农民患者推给师父。师父开的“黄连汤”,不无得意:“三付药就把他打发了”。我一听黄连汤这么有用,当即就在师父面前把自编的黄连汤方歌复诵一遍:
“半泻变来黄连汤,芩换桂枝连名方;寒热错杂胸胃反,寒热平调呕痛忘。”
这是拙作《新编方歌》中的一首。“芩换桂枝连名方”一句原为“连坐庄”(玩扑克牌当庄家)。遵恩师刘炳凡意见改,以趋雅脱俗。因此我印象深刻。
复思前医用大柴胡汤虽为名老中医所开,也是治疗腹痛呕痛千古名方,但此处辨证忽略了呕痛“阵发”而非持续,方不对证,故罔效。
情急之下,一时我无他计可施,只好拿黄连汤(加味)来交差了。效与不效,听天由命。
星期五下午开药,两日无消息。周一刚上班,老站长满面春风径来找我:“何医师,好了!好了!搭帮你两付药,不痛也不呕了。全家一周来头一回睡了一个安稳觉。”
我悬在心头三天(寝食难安)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方再进三付,康复如常。
后来有人转告我说:吴老院长特别赏识你,说你“将来必有大出息”。他老人家说话也不看看如今什么世道?我哪里有什么大出息?但有一点我相信,如果这位“国民党残渣余孽”仍然在位,我也许会日子好过一点,至少不会被逼离常德四(县)医院。
此案让我摸索到临床治疗急性腹痛的效方“腹痛灵”。屡用屡效,救助了不少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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