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9日,基本药物及医疗
器械电子挂牌交易在重庆药品交易所鸣锣开市—这标志着作为政府主导与市场机制相结合的第三方医药全流程电子交易公共服务平台,重庆药品交易所(简称“重庆药交所”)在历经1年多的破冰之旅后宣告建成。
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重庆所有公立医院采购药品、医疗器械及相关医用产品,一律通过重庆药交所这个平台,与药厂直接交易。
重庆建立药交所,在全国尚属首创。重庆市长黄奇帆表示,作为重庆医疗体制改革的重要环节,这一平台的建立,意在破解药品流通领域的体制困局,破除药品多级代理、环环加价的传统弊端,阻击药品流通中的灰色交易。
重庆药交所已引发各方关注,中央有关部委到各省市、各行业,以及专家学者,他们纷纷派员前往考察,希望“重庆经验”具有普适的推广价值。
重庆的医改创举
重庆药交所是重庆市政府批准成立的副厅(局)级事业单位,成立于2010年3月31日,同年12月29日开始正式运营。
事实上,重庆成立药交所的首倡者是该市现任市长黄奇帆,黄因深谙资本运作,被誉为“金融市长”。
2009年4月,《2009-2011年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实施方案》出台,确定了医药卫生事业的公益性,拉开了全国新医改序幕。同年9月25日,重庆新医改部署工作会上,该市时任常务副市长黄奇帆提出了建立药交所的构想。
黄奇帆希望搭建一个政府主导与市场机制相结合的第三方医药全流程电子交易公共服务平台,在充分体现医药卫生事业公益性的情况下,运用市场杠杆,探索医药流通体制改革。
随后,这一构想得到了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的肯定。同年11月,黄奇帆主持重庆市政府专题会议成立专门班子,启动药交所的筹建。
建立药品交易所不仅在中国,就是在全世界也是一项创举。重庆药交所董事长刘高清透露,筹建重庆药交所的半年时间里,筹建者们在国内外频频考察,包括欧盟、国内各省市的药品招标采购,以及商品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等,“所有商品交易所,老百姓期望它的价格是往上走的,股票越高越好,但药品交易所从诞生时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控制药价逐步向下、趋向合理,如果药价越高越好就麻烦,它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基础”。
因此,严密、系统的制度设计十分重要。重庆药品交易所披露的信息显示,该所已建成了信息、交易、交收、结算四大服务系统,药品交易方式采用的是电子挂牌交易。整个药品交易全过程通过网络进行,流程分为“会员管理、交易管理、交收管理、结算管理、评价管理”五个环节,以期挤掉药品流通环节层层加价的“水分”。
重庆药交所启用了会员制,生产企业为卖方会员,医疗机构为买方会员,经营企业为配送会员,三方均须在交易平台进行网上申报注册。
该所出台的交易试行细则规定,卖方和买方会员在重庆药交所电子交易平台签订电子购销合同,共同选定配送企业完成配送交收,会员通过交易所与银行组建的结算中心在规定的60天内结清货款。
重庆市政府文件规定:“全市范围内的公立医疗卫生机构必须进入重庆药品交易所进行药品、医疗器械及相关医用产品采购,不得通过其他途径采购”。这意味着,重庆所有的公立医院采购都必须进入此交易体系。
2010年12月29日,重庆药交所启动非基本药物交易,2011年12月29日交易的品种扩展至基本药物和医疗器械。
重庆药交所的交易对象方面规定为,该市公立医疗卫生机构、全市医保定点医疗机构全部进入重庆药品交易所进行采购。同时鼓励部队医院、民营医院、个体诊所、零售药店进入重庆药交所进行采购。
此外,待交易量达到一定程度后,重庆药交所将发布药品价格指数信息,逐步建立药品价格发现机制和合理的价格形成机制。
斩断黑色利益链
重庆将医改的突破点,设定在医药流通体制改革上,基于中国的现实:医药流通市场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输送的黑色链条,其中“多级代理,层层加价”的传统医药流通秩序是造成药价高、看病贵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盒药出厂价才几毛钱,到了患者手里就是几十元,甚至上百元。这在当前的药品流通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重庆华森制药公司董事长游洪涛给时代周报记者绘制出了一幅传统药品流通示意图:药品出厂→全国总代理→省级代理→药品招标采购→区市县级代理→医药公司→医院→患者。
“这个示意图仅仅说的是药品正常流通所包含的环节。”游洪涛说,一粒药从出厂到患者手里,至少要倒六次手,而每一次倒手将产生“交易成本”,包括人员工资、招标费、广告费、公关费、代理商利润等。
这些“交易成本”最终将转
嫁到消费者身上。这就导致最终到患者手中的药品价格,通常相比于出厂价要翻好几倍。
但药价虚高背后,却是一个更大的尴尬:作为药品流通领域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药品集中招标采购2001年11月就已在全国推行。该政策就是以省为单位,对所有医疗机构的药品进行管理,所有药品生产商、经销商都要通过一个招标平台把药品放到医院去。
“10年实施证明效果适得其反,既不可能降低药价也不可能降低药费,更不可能降低医疗费用。”重庆市医药行业协会副会长刘群直言,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已异化成了“腐败工程”:一个以卫生部门为主导,厂商、各级代理商、医保部门、物价部门、药品招标采购部门、医院参与而形成的庞大利益链条。
这条黑色利益链条已在2011年重庆发生的迄今最大医保“窝案”(参见本报2011年8月4日114期封面文章《重庆医保爆窝案》)中曝光。
该窝案因重庆江北区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周荣福及医务人员在药品采购中大肆收受药商贿赂案发而引爆,随后重庆市人社局原医保处、重庆市医保中心、重庆市药品集中采购服务中心一众官员落马,一大批药商亦陷入囹圄。
“重庆建立药交所,就是希望通过制度的设计来抑制药价虚高。”重庆药交所董事长刘高清说,同时通过药交所,将医院和药厂的交易行为置于政府和社会监督之下,阻击灰色交易。
按重庆药交所的规则,药品生产企业直接在交易所挂牌发布待售药品信息,医疗机构则根据需求和这些生产企业进行价格谈判。也就是说,医院采购药品通过药交所,直接实现与药厂的交易,许多中间环节被取消。
同时,重庆药交所通过定价机制,限定药品售价的上限,从而将药品价格的话语权掌握在手中。该所制定了药品入市价、挂牌价和成交价。入市价是在搜集全国各省市药品采购价格基础上形成,挂牌价是药厂在药交所平台上发布的待售价,成交价则为药品最终交易价。药交所规定:成交价不高于挂牌价,挂牌价不高于入市价。
而整个药品挂牌交易过程都纳入纪检、卫生、药监等政府部门的监管,并设预警机制。“医院如果虚高采购,医院负责人将被纪委要求作出说明,甚至面临‘下课’。”刘高清说。
重庆市政府还规定,各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必须按进价实行基本药物“零差率”销售。而从药厂挂牌价、医院进价,再到患者手中药价,都可以在重庆药交所平台上一查便知,完全处在社会大众的监督下。
1000亿订单“野心”
来自重庆药交所的数据显示,该所注册会员已超过5500家,其中买方会员有1500家重庆医疗卫生机构;卖方会员为3600家国内外医药生产企业,其中2010年全球排名前20的药品生产企业均已进入,国内100强医药企业已有84家进入;配送会员392家。
基本药物在重庆药交所上线品规达到7000个,在该所注册的国内外医疗器械生产厂家已达1000家。
重庆药交所累计交易量已突破50亿元,与以往交易方式相比,各医疗机构通过药交所的采购药价相较2010年实际采购价,平均降幅超过28%,一些常用药的降价幅度甚至高达80%,直接节约经费超10亿元。
刘高清坦言,这对于仅仅一周岁的重庆药交所来说,已是一份不错的成绩单。重庆市长黄奇帆亦表示,重庆药交所运行一年来彰显了五大功能:统一采购,抑制了药品虚高价格;减少中间环节,发挥反腐败功能;发挥市场调节功能,优化配置了资源;加快资金流动,降低了交易成本;推动重庆逐渐成为药品交易高地。
事实上,黄奇帆对重庆药交所抱有很大的“野心”。
黄奇帆说,重庆药交所将产生巨大的集聚和辐射作用,它不仅承担市内的交易,还要吸纳全国的药品交易,“争取3年内,重庆市每年若发生200亿元的药品交易,希望重庆药交所能吸引一半订单;3-5年后,全国药品交易若每年有1万亿元订单,希望重庆药交所能争取1000亿元订单”。
重庆药交所成立以来,国家医改领导小组,国务院医改办,药监总局,卫生部都先后派员前来进行考察,希望重庆药交所经验具有普适的推广价值。“中央有关部委到各省市、各行业,我们接待的人次已上百次了。”刘高清说。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葛延风在重庆药交所调研时认为,重庆药交所创建的交易模式,是我国医改之路的风向标。国务院医改办副主任胡祖才调研时称,重庆药交所正在为国家医改积累经验,将对中国医改之路产生深远的影响。
然而,重庆药交所的运行,大大压缩了公立医院从药品获得的利润。一个不可回避的现实是:重庆市财政投入公产医院的经费,仅占其总经费的10%左右,职工的收入、医院的基础设施、设备投入,必须靠医院自己供给。
因此,国内一些医疗政策专家也对重庆创举表达了质疑态度:医改单从医药流通环节入手改革,而不取消医院15%的药价加成政策,并不能彻底解决药价虚高、看病贵问题,“在重庆药交所模式下,中间环节减少了,但医院采购低价药的动力不足;如果不改革以药养医的体制,医院仍然采购药品价格越高获利越多”。
刘高清表示,这是一个逐渐、不断调适的过程,“要一步到位就改变公立医院以药养医不现实”。建立药交所只是重庆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一个环节,对公立医院的配套改革亦是题中应有之义,正在推进之中。
记者:邓全伦
来源:时代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