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近一个世纪来中国历史变局,中医被冷落了许久之后,近年忽然又重新热了起来,于是引起许多人的诧异。我以为,究其原因,一则因为大背景国学的复兴,二则因为“非典”期间中医药的功不可没,三则因为目前几亿农民看不起病的难题之解决,有望于中医药方面得到一条新出路,四则因为西方一些国家对中医药的渐渐认同。
最近网上有关于是否“告别中医”的争论,超过62%的网友表示认同中医,著名中医刘力红教授认为,“除非告别中国文化,否则无法告别中医”,对此我想进一步补充两句:“除非告别‘中华民族’,否则无法告别中国文化”。
何出此言?先从说文解字开始。“中医”的名字,有两种来历,一种是和“西医”(西方医学)相对;另一种是古人说的“上医治世、中医治人、下医治病”。“上医治世”是为良相而“医国”,一个比喻而已;“下医治病”则是“见病不见人”,为治病而治病;(相对而言,西医就检验化验单开药方,西医学研究病菌病毒和药物物理,是“物本主义”),“中医治人”包含了防病(不是“治病”,而是“卫生”)的养生思想和“治心”(心理辅导和哲学开导)即教导病人如何做人的思想,是真正的和比较完整的“人本主义”。
因此,中医在未来,将会更是建立人本主义和谐社会的中国医疗改革的新选择或新补充。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中医学是高明而玄妙的,这一点,不必很高深的理论,而可以以我亲自经历的几个例子来说明:一是我小时候,得过夜
盲症,服用三次
猪肝地瓜叶汤便好了,所花费用只有一角五分钱;又得过
牙龈出血,服用了三剂冬
稻草根煎
冬瓜条,分文未花就好了;我读中学时大拇指上长过“猴子”,中医教我用铜钱加艾灸,花了一角钱便治好了,(而现在的激光除灭法一次收费好几十元);更奇妙的是另一个例子:我所在的中学门口出租自行车的一个老汉是民间草医,一次,一个鼻子尖正中长了个
红枣大的
血管瘤的老华侨偶然路过,老人聊天时诉说衷肠,说在美国开刀太贵,且有生命危险,老草医说这个太简单了,我治好你你请我吃一顿饭好不好?老华侨当然答应,老人就教他每天用
蜘蛛网结成细绳勒瘤子“饿死”它。三个月后,老华侨专程自美国回来感谢老人,因为他的鼻头血管瘤果然不药而愈了。这些,所体现的都是“合适就是最好的”之中医的“中国智慧”。
我还从一些名老中医那里听到或学到一些中医妙理。1987年在北京“世界针灸理论研究会上”,驰名国际的中国针灸专家郝金凯和祝总骧两位教授为大会示范针灸“远穴止痛法”时,我上台当“志愿者”亲身体验过那种以针麻醉的感觉,而令所有外国专家迷惑不解的是:针麻虽然是“眼见为实”,但人类的解剖学至今没有办法解释它的存在,即中医有些妙处用西方实验科学无法解释,“行得通而说不通”,这既令人信服又令人迷惑。我还向著名针灸专家靳瑞教授请教过“子午
流注”的用针取穴方法(按照每天的天干来决定选取的穴位),“子午流注”从理论上看似“迷信”,事实却证明有奇效,令人惊讶。
已故的名中医梁剑波先生同时也是易学专家,我们一次讨论“变易”中的“表里”问题,他举了肇庆上世纪三十年代瘟疫流行时的一个例子,当时当地一条富人聚居的巷子例外地没有一个人生病,民间解释为“风水”或“命理”,梁教授则认为实际上是“中药使然”:因为那一年传染病流行时,这条巷子几家富人又迎亲又送亲又生男孩又过节,三天两头放鞭炮。梁氏解释说,鞭炮里面的硫磺和
芒硝都是对呼吸道传染病菌或病毒极有消毒杀灭作用的中药。
以上是“余话”,即从理论之外说中医。
中医不仅仅是治“病”,即便“治病”,也有许多妙道奇招,它的背景,则是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包括民间文化。
《
黄帝内经》认为,“平人不病”,“平”就是“不偏不倚”,不会“过”也不会“不及”,《黄帝内经》又说,古之智者“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与天地合”,所以能够得到“天寿”,这个“节”和“常”,就是不过分,如果过分,则如老子说的要损有余、补不足,即通过减少过分的和补充不足的办法,来恢复人体的平衡,这也符合儒家的“中庸”学说和禅宗的“应无所住”。
总之,中医智慧的背后,除了《黄帝内经》之外,其实所贯穿的,是儒释道诸家的精神骨髓,要废除它,恐怕不容易;而要真正发扬光大,则任重而道远,不能离开对国学大背景的研究:它至少包含国学对中医的影响和中医在国学中的位置两大命题。
(作者系广东省社科院研究员)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