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疗法应该是治疗的最高境界。即不用药物,只凭自然界的阳光、空气、水、温度以及语言、运动等,就可以帮助患者治疗疾病,甚至是严重的、用药物也无法治疗的疾病。 笔者经常想,用药无非是在模拟自然。比如病属于寒,身体喜夏不喜冬,治疗就是在患者的身体内加入更多的“夏”意,使之在自然界的冬夏中均可正常生存。这种情况,用“夏”药可,不用“夏”药而模拟出一个自然的“夏”来不更好吗?这样的思路,可以说比只知道用药对症已经高出一些,但是还缺乏对于人体自愈潜能的足够关注。 以下这几则医案却是以寒来治寒,激发人体自愈潜能的高手所为,每次读来都令人向往,如今再读便有了在安全的前提下试用的愿望。 陈寿在《三国志·卷二十九·方技》载华佗医案:“有妇人长病经年,世谓寒热注病者。冬十一月中,佗令坐石槽中,平旦,用寒水汲,灌,云当满百。始七八灌,会战欲死,灌者惧欲止,佗令满数。将至八十灌,热气乃蒸出嚣嚣高二三尺。满百灌,佗乃使燃火温床,厚复良久,汗洽出,著粉汗燥便愈。” 张子和《儒门事亲·卷六·热形》有一案,与华佗之案如出一辙:“一妇身冷脉微,食沸热粥饭,六月重衣,以狐帽蒙其首犹觉寒,泄注不止。常服姜、附、硫黄燥热之剂,仅得平和,稍用寒凉,其病转增,三年不愈。戴人诊其两手脉,皆如绳有力,一息六、七至。《脉诀》曰:六数七极热生多。以凉布搭心,次以新汲水淋其病处,妇乃叫杀人。不由病者,令人持之,复以冷水淋其三四十桶,大战汗出,昏困一二日,而向之所恶皆除。此法华元化已曾用,惜无知者。” 据说《南史》记录了医家徐嗣伯治疗伯玉伏热案,治法上与此类同。 可以说诸位医家所治为“寒”症无疑,并且是“经年”、“三年不愈”。但寒症久,是否有伏热,需要一分为二地看;有或没有,都需要蛛丝马迹来支持。华佗案对于伏热的证据没有交待;张子和案则交待了“两手脉,皆如绳有力,一息六、七至”,但是为何之前描述的是“一妇身冷脉微”呢? 清代尤在经在《伤寒贯珠集》中指出“积阴之下必有伏阳”。 “积阴”与“伏阳”看来应该不在一个层次上。 也许“积阴”是笔者前文(理法与临床系列第12篇)所述“三明治”病理模型的表层,“伏阳”在“三明治”的中层,阳气怫郁而为火;治疗中是该疏散火为主还是开腠理之表为主当临证定夺。 但是张子和案里看到的“六月重衣,以狐帽蒙其首犹觉寒,泄注不止”,更可能是太阳、阳明、太阴“三明治”的三层都是寒的,于是称为“积阴”。那“伏阳”伏在什么地方呢?厥阴吗?身体的自愈潜能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最后关头了。如何才能激发? “冬十一月中,佗令坐石槽中,平旦,用寒水汲,灌,云当满百”,这里面有治疗意义的“寒”有三:一为“冬十一月”;二为“平旦”;三为新汲的井水。而关键处在“当满百”。如果没有满百的运筹,则在“战欲死,灌者惧欲止”、“妇乃叫杀人”的时候,便不敢“令满数”、“不由病者,令人持之,复以冷水淋其三四十桶”。 积寒,伏热。寒之下可以有热,而热不能化寒。 寒性凝滞,而热性疏通。热无力疏通寒,为什么?因为阳气被怫郁,寒之表象越明显,可能正说明阳气被压抑得越深、越久、越坚。 如何能使被压抑已久的阳气,有一个“郁极必伸”的转机?一寒、二寒、三寒,寒而复寒,如此“置之死地”,如此“不留余地”,治疗如果不是这样反复地“冷水淋”,而是要改用方药的话,不知能否有如此的效果,不知能否有如此的力度。 自然疗法有其不可比拟的优势,融入医理则会脱离左道旁门,而威力无穷。 此法可试否?笔者在三思,患者的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能准确判断出患者有强大的自愈潜能是前提,在无法可施、又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会不得不试。 治疗,是不断权衡利弊的动态过程,相信有一个时机会让我们践行中医先辈的“善巧方便”,让那些神奇的治法不再是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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